雪,还没有融化;隔着窗,看街道,还是皑皑远近。
昨夜手不释卷的睡去,翻到吴梅村一句:“浮生所欠止一死,尘世无由识九还”,沉沉入梦,看见一个郁郁不得志,怅然抚须白的书生,带着仕途与情感的双重内疚,不能以死谢罪,然而生受熬煎。多少明末清初的学子都以隐居不仕来表明清白的心志,甚至贫穷潦倒饿死荒山,都是受了不周山的害,殊不知有良心的学子为了成就一己清白之名,却至天下苍生于水火而不顾,这不是更大的不肖于祖宗不肖于家国吗?
所以吴梅村的绝唱之笔,不能登诗之颠峰,尽管凄怆决绝,催人下泪。
还有被吴辜负的女子,一个江湖名妓,被选入宫,吴没有如翩翩痴情少年一样救红颜于水火,然后弃家国而远飞。他自己也深深愧疚,深负美人情重。其实,即便那美人不入宫,普天下又有几个身在仕途的男人能勇敢的娶妓回家?大宅门里的九红幸福了吗?哪怕是个妾,哪怕从今后粗茶淡饭洗心革面,男人的心底也究竟是轻视的,胆怯的,到了关键时候也是面子大过了情分,还有借口说:“于婊子讲什么情分?”是的,是的,所以绿珠坠楼酬石崇,不是酬他当日三槲明珠的代价,而是酬自己最后的傲然与清白。所以被选入宫的妓女,如果不是后来阴差阳错没有入宫,而是在王府中成为玩物,玩物失宠后无家可归而削发为尼,你怎知这样的女人万一做了受宠的王妃还记得不记得这个沉闷的书生吴?
人生不可以假设,但也不可能重来。不用说远。只想五年前的你我知道五年后的今天吗?物在人非,缘分流转,不是我们这些浮生如尘的人能预料。同样,五年后的你我又在哪里,是成功还是失败,是幸福还是其他?这不就是一场身不由己的戏剧,一趟不知终点的旅程吗?
但我最近于十分愚笨中也悟来悟去,悟我自己最近和灵魂的对话。我当然是混世魔王,但灵魂似乎清醒而独断,执意做点什么。
我不是绿珠,没有那倾国倾城的貌和细腰善舞的风情,至今也没遇到一倾三斛珠的才俊英豪,但我也有酬人之心,就酬那相笑于江湖的凝泪一瞥,就酬那脉脉于心的一念怜惜,就酬我凛然独立的忍耐克制,酬这一去不回头的无解离散。
芙蓉帐暖香烛冷,
琵琶夜雨谢花晴,
春色未归秋已尽,
天高云淡雪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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