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中的他手执折扇，风度翩翩。
酒楼里的他轻拈酒杯，醉气熏熏。
换做平常叶菁燃无论如何都不会将这两种气质联想到同一人身上的，此时却有所不同，其身不变的是那漫不经心的戏谑，与存在感极其强烈的孤独。
……
孤独便罢了，独自去角落里喝酒就好了，何必跑来扰人安宁，你想喝我却是不想的，醉客自便吧。
叶菁燃不打算搭他的话。
于是抬头冲他微微一笑，然后便自顾自地下筷。
正常说来，但凡是个有眼色的都会看明白叶菁燃的意思，然后觉得无味就应该走开了可，这人不知是否醉的脑袋不清醒了，还是真正赖上了这桌，无甚动作。
更为无语的是，其两指捏着酒杯轻轻按在叶菁燃的筷子上，突有一种‘你不理我，我便不罢休；我不收手，你就别想吃’的意味。
这人莫不是个登徒子？
“小娘子，你可愿意……”
小娘子，哼，谁是你家小娘子。
未等他说完叶菁燃便撂下了筷子，“这位公子，请恕小女子不能饮酒。”这么说话有些不礼貌，叶菁燃思考片刻又道，“不过也不好就此拒了公子好意相邀，不若这样，小女子以茶代酒罢，公子觉得可好？”
哼，我喝茶你喝酒，偏不信还无法给你灌躺下，胆敢称本小姐为小娘子，怎能不给你点颜色瞧瞧？叶菁燃在心中脑补了一下面前之人被自己灌倒的场景，不禁想要仰天大笑。
他稍稍低了头，作思考状，平白地还真蕴含了一点认真，道:“唔，女子少饮酒是好事，确实是本公子唐突了，那便……恩，我方才说到哪里了？”
看来他不光喝多了，脑瓜子似乎也不怎么好使。
叶菁燃忍住即将出口的笑声，回应道:“说到小女子以茶代酒。”
“是了，小娘子以茶代酒。”说着他也不等你是不是真喝，直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莫扬先干为敬。”
见对面之人如斯爽快，你也不好过于矫情、以免露了怯。
这个年纪的人，最怕攀比，一旦遇到同自己年岁相仿的，若对方在某方面较自己更胜一筹，便非要努把力将其比了下去。
无论男女。
“小二哥，给我来壶碧涧茶。”叶菁燃扬声喊道。
“哎，客官，给您放好了。”另一位店小二很快给你送来。
莫扬来时拿了现成的酒杯，叶菁燃也不必再劳烦店小二送来，本就是不甚计较这等生活琐事的人，所以用酒杯来喝茶也无不可。
身份是爹娘给的，可生活不是，应当自己把控。
在这一方面叶菁燃始终自在得乐。
倒好了茶，汤色碧绿明亮，叶底嫩绿匀整，浅酌一口滋味甘醇、唇齿留香。
温度刚好入口，这家酒楼的茶水总是温度适宜，很为顾客考虑，当然若有需要可提前与小二明说。
叶菁燃很快喝完了一杯茶，对面的莫扬见叶菁燃喝完便又饮尽了一杯酒，如此你来我往，期间他也不主动开口搭一句话，仿佛身前同独饮时依旧为一圈空气般——一方喝罢一方续饮，相互间存在着诡异的默契。
令叶菁燃自己都深觉诡异的是，同这不过初次相见的只知名讳的陌生男子对坐而饮，你丝毫不觉得坐立难安，相反地、始终泰然处之。
这并不代表叶菁燃完全接受了莫扬的存在，只是他恰巧符合叶菁燃的眼缘，且先前梦境中给人的印象极好，叶菁燃并不排斥，但在另一种意义上你有些不愿。
除去小娘子这三个字留下的‘登徒子’感官，更多地，归根结底还是落在了兵部侍郎独子这六个字上面，这种身份的人注定处在风口浪尖，叶菁燃不愿多做接触，以防哪天不小心将一家人也卷进风暴。
菜还没来得及吃上两口，喝茶喝得就有些撑了，这人怎么一点醉相都不显露，喝酒长大的不成。
可叶菁燃却不愿喝茶把自己弄个水饱，终于出言打破平静:“这位公子，你饿不饿？”
“不饿，你若饿便吃菜罢。”好罢，被人看出了意图，不过总算达成目的，叶菁燃喜上眉梢，开始动筷品尝糖醋鲤鱼。
那人见你开吃，嘴角微微上扬，接着再次恢复沉默，将一杯又一杯酒饮下。
可能他只是希望有个人能伴他静默而坐。
两人对坐总比一人看起来要热闹得多，尤其在这略显喧嚣的酒楼中，安静又孤独的一人总归是格格不入的。
…… ……
这节气饭菜冷的慢，不需要劳烦店小二拿去加热，直接就可以吃，稍有些凉但也无伤大雅，鱼肉仍然很鲜美。
鱼吃饱了，茶饮完了，刚好对面之人也趴下了。
“嘻嘻，终于喝趴下啦，本小姐就不奉陪了，再会。”
临走前叶菁燃特意观察了下他的睡颜，不见了睁眼时偶尔流露出的戏谑，取而代之的是安宁下的悠然。
光洁的额头，浓淡适宜的眉，眉尾渐次上挑，浓密的睫毛在卧蚕处留下一层剪影，高挺的鼻梁，浅色的唇边还残留一小滴酒，为其俊脸更添一分诱人——相配桌上佳肴正好凑成了一道‘秀色可餐’。
好一个清逸俊秀的，登徒子。
还是个喝多了酒非要找个人陪伴的登徒子。
可惜陷入得意忘形的叶菁燃并未留意到，那人听到叶菁燃的言语后慢慢地睁开了假寐的双目，其中笑意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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