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县城,天高云淡。主路已被拓宽,路中间架起了隔离栏。红绿灯下的掉头处,直行车与转弯车互不相让,彼此鸣笛示威。还有不太关注交通灯指示的行人们,自顾自地行进。路两旁起了很多新楼,还有已经拆掉旧房的大片狼藉的工地。
这是妈妈四十年前工作过的地方,一个历史悠久的古老县城。这次我陪她回来见见老朋友,重温旧日时光。妈妈今年整八十,除了右耳因为小时游泳进水穿孔造成了失聪,身体的其他方面都还不错。当然,烫过的头发已经花白,夹杂着灰色的发丝。妈妈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年轻,因为一贯认真的洗脸。首先用洗面奶,清水揉出泡沫,敷在脸上仔仔细细地按摩。额头、眼睛、脸颊、法令纹的鼻翼处。曾经欣赏过妈妈洗脸,足足有五分钟。认真的模样又萌又可爱!
妈妈今天穿了件枣红色T恤,骆驼的紫红色休闲鞋,黑色西裤。整个人精神抖擞,神采奕奕。
到达和朋友们相约的饭店时,已经有两位老同志先到了。大家多年未见,乍见心欢。彼此拥抱感慨,自我介绍。几位八十多岁的老太太,白发和皱纹,还有不方便行走的腿脚却丝毫不能影响她们见到老友的喜悦。一个个开心的笑脸,如绽放的秋菊,缕缕深刻的皱纹散发着光彩!对回忆片段记忆清晰的人,大声说话,讲述着多年前彼此的趣事和故事,大家就嘻嘻哈哈地在回忆的大海里捞。捞到了,开心地笑;模糊了,怅惘沉思。讲错了,马上有人及时纠错,可讲述者肯定自己的记忆,不肯认错。于是两人就比着谁声高,或带着手势,抢着说。妈妈笑眯眯地看着她一群听力都已退化的老友们吵闹,扭头大声问身旁的朋友:“邱老师没来?”朋友大声回到:“哎呀!邱老师去年没了的!瘫痪了好几年了。”妈妈很吃惊,又问:“她老公呢?”“脑梗。现在不认识人了,住在孩子们家里,几家轮流管。年轻时多帅啊!……”我听见另两位阿姨在聊天。“老张,我那天翻相册,发现我有那么多本!你说咱们要走了,那么多相册怎么办?孩儿们会不会扔了呀?”张阿姨说:“不会!那是他妈,总不能把妈扔了吧?想妈了,还能看看呢。”俩老太太哈哈笑过。张阿姨接着说:“不过,咱们那么些衣服呀,东西呀,可要早点处理好。我们一邻居,有一天睡着就过去了,啥也没处理了。我已经把孩子们以前买的项链、手镯那些都还给他们了。衣服也要慢慢安排了。你说咱们活着呢,给人家们不嫌。要是走了再给就不好了!”对面阿姨频频点头表示同意。妈妈问张阿姨一位她们共同的好朋友现在什么情况。张阿姨乐了:“你记得她最喜欢唱歌了吧?我们退休了都参加了老年合唱团。前两年,她手抖开了。哎呀,我们上台表演,她拿着话筒,抖啊抖啊,唱也唱不成。自己着急生气,台下的人们笑。”妈妈问现在呢?“现在好了。县里给配了耳麦,就不用手举着话筒了。不过,今年她不来了。耳朵背的不行。我给她打电话说你来了,她想来可是腿走不动了。”……
我起身走出了饭店包间,来到走廊。窗外夕阳如射灯,将天空铺满了橙黄的鎏金,云彩厚薄不一,缓缓飘行。道路两旁的人行道上,ofo气势恢宏地一字排开,透露着大城市与小县城之间越来越快的接轨,越来越近的相似。
你永远听不到的悄悄话如果不是这样的机缘,我永远不会知道这些耳聋眼花,步履蹒跚的老人们在一起是说着这样的悄悄话。面对死亡,谈笑风生;面对衰老,调侃嬉笑。无愧青春过往,不畏年老将来。
抬头望,夕阳真美!
你永远听不到的悄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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