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楹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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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几天，老是听见楼下有怪异的声音，似是绝望的呼喊，却只有一个单调持续的单音节:“啊……”
上午十点左右，我正在科室值班，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我第一次见到了这个叫喊的人，就在楼下距我不到五米的距离。
他穿着白背心，宽松的睡裤，背心领子的部位像小孩一样别着一条口水巾，舌头从张大的嘴巴里耷拉出来，随着他不断重复持续那个单调的音节，有晶莹的液体从耷拉的舌头上滴下来。他的手脚显然不太灵便，一只手畸形的蜷缩在胸前，另一只紧紧攥住走在前面的一个银发奶奶一侧的衣角。为了配合他，前面的人走的很慢，每走一步都能听见他的鞋子拖在地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似乎每前进一步都用尽了全力，看着他们努力生活的样子，有点难过。
老师看着我有点湿润的眼角，缓缓说起了这个孩子的故事，眼光却不知道飘在窗外的什么地方。
“这孩子就住在家属楼里，脑瘫，生下来就这样了。”
“如果不是生了这个病，这是个多帅的小伙儿啊。”
“他的父母都是医学院的老师，自己身上却发生这样的事。”
“唉，一辈子可能就这样了。”
老师说完我们都沉默了。
我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有时候想想，人活一辈子，不求有大出息，健健康康做个普通人就挺好。”我看着那个少年，有点心酸的开口。
老师没有说话，只不过扭头走开的时候，背影有些沉重。
2
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公平。
有些人毫不在意的，偏偏是另外一些人求之不得的。
就像《K歌之王》里唱的那样: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你觉得呼吸需要你用尽全力吗？不，我们都不需要，因为那是我们与生俱来，自然而然的生命过程。
然而有一种病，叫呼吸中止症，这样的病人他们的呼吸不是自然而然的过程，需要自己的身体发号施令。
白天还好，可是到了夜晚，身体开始沉睡了，不发号施令了，这些病人就会喘不过气来。他们的一呼一吸就需要用尽全力。
你还觉得平凡的活着是一件多么普通的事情吗？你健康的出生，你牙牙学语，你蹒跚学步，你上了学，你开始拥有自己的心智……，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平凡的人生过程，可是都不普通，它是你的家人和老天对你的厚爱。
所有的鸡汤都在告诉你，不要过平凡的人生，你只有拼到无能为力，才能看来毫不费力。
诚然，如果你有飞的又高又远的能力，我深深的祝福你。同时我也真诚的希望你，在飞的很累的时候停落在最近的枝头，歇歇脚，看看风景。
如果上天给了你健康的身体和健全的心智，不要以为那是理所当然的。
请你至少在保证健康的同时，先过好平凡的一生，再追求更精彩的人生。
请你至少过好平凡的一生，那是对生命最大的不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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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没有人天生愿意接受一些不完美，可是上天的事情，谁知道呢？有些人即便倾尽全力，也无法过上平凡的生活。
你无法想象你口中弃如敝履的所谓平凡的人生，是有些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最美好的生活。
第一次见到那个远房的傻哥哥是去他家吃团圆饭的时候。
那时候年龄小，并不知道那个哥哥与我有什么不同，只是觉得他从不与我讲一句话，怪怪的。直到他突然向我扑过来，用脏兮兮的手抢走我的饭碗，自顾自抓起碗里的食物塞进嘴里。
我愣怔了片刻，“哇”的一声哭出来，显然是被他吓到了，那大概是我这一生哭的最大声的一次。
一向视哥哥如命的婶婶冲过去就要打他，被妈妈死命的拦住了，妈妈不停的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孩子不是故意的”。
没有人去责怪一个傻孩子，因为他的不健全必然要被区别对待。
本是欢欢喜喜的团圆饭，最后，只剩婶婶抱着哥哥哭的伤心欲绝。直到很多年后我也再没听过那样让人绝望的哭声。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哥哥显然也被吓着了，他眼神惊惧，发疯一样的嚎叫着，想要从婶婶怀里挣脱。
很多年后，我才懂得，婶婶撕心裂肺的哭声大概是对老天的控诉和对自己的自责吧。
4
十二岁的时候，我又一次去了他家。那时候我已经知道了关于哥哥的整个故事。
原来，哥哥小的时候因为一次高热，救治不够及时，永久的烧坏了脑子。
那天见到他，我很热情的跟他打招呼，陪他一起玩耍。可是他似乎还记得小时候我留给他的“阴影”，无论我怎样费力讨好，他都与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看着我，像一个受惊的小兽。
婶婶说，“娇儿，不要介意，这几年我们一直教育他不要伤害别人，这孩子还算听话，他不是不理你。”
那一刻突然觉得抱歉，是不是因为我小时候的那声叫喊，让他与我们的平凡的世界越来越远，连与人接触都做不到了。
当一个人成为家庭的负累，就剥夺了一家人平凡的生活。
前年，有一段时间爸爸请了一周的假天天在外面找人。妈妈说，“就是你小时候见过的那个哥哥跑丢了，你爹爹婶婶都急疯了，你爸去帮忙找人了。”
那时候，经常听到好事的亲戚说:“那样一个孩子，实在找不到就算了。”
“丢了也好，省得是一辈子的负担。”
幸好，闲言碎语没有浇灭爹爹婶婶的决心，最终还是找到了哥哥。
然而那些天，我的爹爹婶婶看起来老了十岁，挺直的腰身一下就佝偻了起来。
5
从那之后，我就知道，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无非就是健康和家人。
先拥有健康，才能过上平凡的生活。
没有健康的身体和健全的心智，无论是个人或是家庭都将承受生命中无法预料的沉重。
可是在这个功利的社会，很多时候，我们在意的东西太多，金钱，名利，香车，美女等等，这些东西无形中给我们增添了太多的负累。
其实认真想想，除了生命的质量，又有什么是必不可少的呢？
我们一味的想飞得高飞得远，从不在乎自己到底累不累，有朝一日，一旦失去健康就会全盘皆输。
我想，但凡有一丁点希望，这些孩子的家人都愿意拿自己的一切去换孩子一个平凡健康的人生。
功名利禄又有什么要紧？如果连自己的健康，自己家人的健康都保证不了，那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平凡之路》里唱到: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一切
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如果有一天，我们终将回到平凡之路上，我希望你不要太狼狈，受一身伤，我希望你至少还拥有平凡生活的能力。
毛姆在《月亮和六便士》里说:“我用尽了全力，过着平凡的一生。”
我想，这大概是那些孩子和他们的家庭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
我希望你用尽全力，至少过好健康，平凡的这一生，这是我们对那些残缺的生命最大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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