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劝返

              踏  雪  劝  返

              文/苏忠学

        人生走过大半节的时光，总有一些事让你留恋，让你回忆。每当一个人独处一地，或者夜晚躺在床上，心静如水，往事留下的美好或者那些是是非非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中，更加巩固了对它的印象，这或许也是对自己走过的路，办过的事来一个总结吧！二十一岁时离开了三年艰苦劳动的农村，走上了从事近四十年教师生涯，和同事的相处和学生的交往成了我对过去美好的回忆，对着电脑把它变成文字也成了我从岗位上退下来的一个精神寄托，从此来给生活找一个定位，或许是一个人在不同的年龄段因想法不同需要完成的事不同吧！

踏雪劝返

        “王佳瑞跑了！”这是1999年元月的一天下午，我在初中任四十二班班主任时，刚踏进教室门学生给我说的第一句话。我询问了佳瑞不辞而别的原因，学生们都说是因为一件小事和某某同学发生争吵并动了手脚，佳瑞感觉受到了委屈，所以有了回去的想法。中午恰巧他们村来了一个人说是要回家，所以两个人就一起回去了。虽然我知道佳瑞回家的可能性大，不可能发生意外事情，但还是带着忧虑的心情给同学们讲完了当节的物理课。九十年代我们这里没有电话，人们之间的联系都是靠走路传达。佳瑞同学不辞而别让我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始终吊着。

        当时我作为四十多名孩子们的班主任，对他们的饮食，起居和学习负责是我是第一责任人。对每个孩子的思想有一个比较可靠的了解，对于他们在学校安心学习，取得较好学习成绩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对全班孩子的家庭状况都作了详细的掌握，帮助孩子们顺利地完成三年的初中学业，确保不辍学，并能取得优秀的成绩升入高一级学校，是我作为一个教师的光荣职责，决不能因为学生间的纠纷或者其它原因而造成学生辍学。期末考试很快就要到来了，县里要组织统考，对参考人数都有一定的要求，成绩的高低决定着学校在全县各学校中的名次，也关系着每位任课教师在学校中的名次，关系着学校的声誉。佳瑞又是学习成绩一向很好，每次考试都在前几名，所以我决定第二天亲自到佳瑞家里把他叫回来。

      王佳瑞的家是距学校有着近二十公里远的一个偏僻山村柳树湾。他性格内向，平时不爱多讲话，但学习成绩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受到所有任课教师的关注和重视。知道他性格内向，所以我们几个任课教师都要亲自过问一下他对知识掌握的情况，尽量地给他多辅导，他也很感激老师们对他的良苦用心，每次考试成绩出来后都成为我们教师夸奖对对象，也成了班上学生学习的偶像。他从小丧父，由母亲一手带着他和妹妹艰难度日，前些年母亲才找了一个人生伴侣，家庭和生活总算有了一些改善。我分析了一下佳瑞同学回家的原因可能有两个，一是和同学争吵受到了委屈，二一个是寒假之前又要预交课本费了，可能想又要向家里要钱，这笔钱交起来有困难。那个年代学生的课本费在假期前新华书店是要预收的，也不像现在课本费由国家免费提供给学生，全部得由学生家长来承担这笔钱。由于临近春节，每个家庭的支出都比较大，这个时候交书本费对学生家庭的确是一种困难。像一个初中的学生一个学期的大约在100多元，年后还要收各种杂费，因交费负担较重常有学生辍学的现象发生，每个假期前都是学生辍学的高峰。我到柳树湾把学生找回来的想法和学校领导讲了之后，也很同意我的做法。教导主任知道此事后说：“柳树湾路途远，地方偏僻，天又刚下过一场大雪，我陪你一起去。”有一个人陪我去，更增添了我找回学生王佳瑞的信心。

踏雪劝返 踏雪劝返

        一月份的太行山区是一年中最为寒冷的季节，滴水成冰。在加上刚刚下过的一场大雪天气显得异常的寒冷。绵延的群山、河道里的村庄以及广袤的大地都盖上了白色的绒装，挺拔的松树也被皑皑白雪压得弯下了富有弹性的树枝，眺望山坡似一团团开裂的棉花缀满一棵棵松树。第二天我和教导主任吃过早饭换上了一双运动鞋向着近二十公里远的柳树湾行进了。还好天气放晴了，有了阳光就意味着有了温暖，人的心情自然也和天气一样充满了喜悦。太阳把它的光投射到被厚雪覆盖的大地上，行走在被白雪反射阳光的公路上，视力有点疲劳，扭扭头会感到流动着的光影在眼前移动。由于天气刚刚放晴，从路上走过的人不是很多，路中间仅有大约0.5米宽的被人踩踏过的痕迹，每行进一步都比平时要多用一半的力，特别是遇到上下坡稍不留神就会滑倒。就这样我们两从学校出发，沿途经过四个村庄，深一脚，浅一脚走完了十几公里的公路，下一个村就是柳树湾了。出公路后是一条两米多宽的通往村里的路，路虽然平坦，但是走这条路到村里要多走近现一公里多的路程，所以步行的人一般不走这条路。又是从一个背阴穿过，路面积雪深厚，我们选择了从小路向村里走去。小路是从一个小山坡下到河道再爬上一个小山坡进村的，虽然路况不太好，但是这样可以少走一公里多的路程，这条路也是村里人步行时走的最多的一条道路。我们两人沿蜿蜒曲折的山路踩着脚印小心翼翼地向下走。这是一个向阳的小山坡，虽然是陡坡，但有阳光的陪伴心里的感觉也比较舒畅。河道被厚雪覆盖后，完全看不到它的原样，一些凸起的大小不一的石块静静地散落在宽阔的河道中，好像是在枯水季节里迎接着来往的行人。走出河道又爬上了一个小山坡柳树湾终于到了眼前了，此时我看了一下手表我们从学校开始到现在已经走了三个多小时。

踏雪劝返
踏雪劝返

      柳树湾是一个狭长的山沟，几十户的人家散居在近一公里的沟道中，沟道两边的山坡分布着高低不同的灌木林，还有青冈、油松等一些杂木树，大雪过后的山沟在阳光的照射下如仙境一般格外的美丽。一座座具有山里人特色的农家小院透露出山野之美，还未脱粒的玉米穗闪着金黄般的色彩，有的挂在墙壁上，有的挂在树上。由于临近春节，山里的人们也在做着过年的准备，袅袅炊烟升腾在村庄的上空，过年的气氛正向着人们悄然走来。由于天气刚刚放晴，村民聚在一起果晒太阳聊天，看见我们两个陌生人走进村子里来，山里人的热情和好奇在这时表现的尤为明显，有的问我们从哪里来,有什么事等。我和他们讲述了我们两个人的来意，一位老人指示一个年青人给我们带路到佳瑞同学家中。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走了一段，恰巧遇见了佳瑞同学挑着水桶来井边挑水，他看到我们两人后便知道我们的来意，并热情地和我们打了招呼，指出了他家的位置，挑着水和我们一同走进了他家里。

踏雪劝返

        这是一个坐北朝南有着五间平房的独家小院，佳瑞母亲见到我们立即就猜到了我们是学校的老师，很高兴地接应了我们。山里人待人实诚，说话间招待我们两人坐下，又是和面又是烧火，给我们开始做起了午饭。山里人待人有一个特点生怕客人吃不饱肚子，饭做的量多，给客人用的碗是家里最大的碗。这天中午给我们做的是油煮馍，做了足足一大面盆，五个人也吃不完。在吃饭的中间我们开始交谈起了佳瑞回家来的事。从她的言谈举止一看她是一个善良的农村妇女，她把儿子回家的事和我们进行了坦诚地交流，对儿子从学校不辞而别进行了批评教育。她如是地给我们讲了家里面临的困难，她说：“丈夫在儿子五岁时就因疾病离开了人世，放下一双儿女由她一人带着，过了几年，这个家是在支撑不下去，在别人的再三劝说之下又找了第二任丈夫，才算把这个家又支撑起来。丈夫诚实勤快，来到我家后对一双儿女如同生父，关怀备至。为了这个家农忙时节和我在家里种地，农闲时间外打挣点钱，供两个子女上学和家庭开支。但是有些时候过年回来了没有拿到工钱或者是只领到一部分。过年了家里要开支，村里又要催交各种摊派款，又要给孩子们交书本费，拿回来的钱根本顾不住开支。儿子知道家里的困难，就不想上学了，以此来减轻家里的负担。恰巧昨天佳瑞他在学校又给同学闹了点纠纷，趁机会就跑了回来，我想回就回来吧！至少也能给家里减轻些负担，就是回来没有给你们打声招呼，让你们大老远跑一趟，给你们添麻烦了”听了佳瑞母亲的话后我也确实感到这个家的实际困难，我和我们的教导主任把佳瑞在学校的学习情况如实地给她进行了说明，我说：“你儿子在学校学习成绩一向很好，也很刻苦，如果让儿子中断学习，就可能像这里的人们一样，一辈子也走不出这大山，更谈不上前途了，这样就把儿子全毁了。佳瑞他就是性格上有点内向，不善于和同学们多交流，稍有一些困难就想不开，所以就跑回来以求解脱。”我把佳瑞叫到她母亲面前给他们说：“书本费你可以缓到年后交，其他的杂费我和校领导说明一下你家里的情况能不能减免一部分。”佳瑞母亲听后同意了我们意见。也可能是我们从学校步行几十公里雪路感动了他们母子俩，也可能是我们的话打动了他们俩，佳瑞和他母亲都同意我们的意见，佳瑞说：苏老师，吃过午饭我跟你们回去。此时我的心如释重负，吊着的心总算平静了下来，待佳瑞吃过午饭后趁着午后温暖的天气我们一行三人踏着皑皑白雪返回了学校。一路上我和教导主任想跟着，而佳瑞还是一个学生在我们面前也不敢多说话，始终走在我们的前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踏雪劝返

        返回学校的王佳瑞学习刻苦认真，期末考试取得了优异的成绩，还得到了学校的奖励，学习劲头更足了，经过半年多的努力考上了我县的重点高中。我的柳树湾之行终于没有白跑，挽救了一个濒临失学的孩子，我也尽到了一个做教师的责任，一个做学生班主任的责任。几十年来这次踏雪劝返的行程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中久久难忘。

  2019年10月14日写于家乡松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