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巧儿

1

我的牙科诊所开张到第16天时，接待了一个漂亮的女病人。

女病人姓陈名娜，大眼小嘴高鼻梁，笑容温婉。她指着左下鄂的一颗牙齿说，每逢加班，她就会牙疼，有时疼得她不想活了，她要拨了它。

但是，我检查了陈娜的那颗牙齿，发现它状态很好，甚至没有一丁点的龋洞。

她却仍然坚持要拨掉它。

我想了想，问她喜欢加班吗？

她说不喜欢，压力老大了。

我说那就对了，当人在受到较大压力时，体内会释放出一种皮质醇激素，这种激素会产生细菌毒素，增加破坏牙龈和腭骨的速度，引起牙周疾病比如牙疼，只要你调整好工作情绪，牙疼的症状就会消失，你不必把一颗好好的牙齿拨掉。

最后，陈娜接受了我的建议，没有再要求拨掉那颗牙。她走时，说她还会来，因为我是一个好牙医。

我说好，非常欢迎。

后来，陈娜每次来，总说牙疼，总说要拨牙。但每次经检查，她都没有拨牙的必要。

可我每次要加班时就牙疼，陈娜说。

我说那么，能说说你做什么工作、加什么班么？也许我可以帮你解决你的牙疼。

陈娜沉默不语。若我再深谈下去，陈娜就会起身告辞。二次之后，关于此类话题，我再也没有提起。是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既然陈娜不想谈，我何必苦苦追问而吓跑一个顾客呢？

有一天下午，陈娜又来我的诊所，捂着腮帮子，泪光闪闪，尤如一朵带雨的梨花，我见犹怜。当时诊所里只有陈娜一个客人，我便半开玩笑说，也许让我吻吻你，你以后就再也不会牙疼了。

陈娜的脸一下子红了，颊泛红，鼻翼微张，眼波流转，脚一跺，说，我可是结了婚的女人，你别乱说话呵。

可是，我看得出来，陈娜并没有真的生气，且她的娇媚让我突然想起女友黄蕾。黄蕾每次冲我撒娇时，也是这副表情，总能激起我的征服欲望。

而此刻的陈娜，也让我产生同样的欲望，不由猜测，一个有老公的漂亮女人，经常往一个年轻牙医的诊所跑，她的老公一定很无能，她肯定想找一个婚外情人，但可能碍于某种原因，才让她欲拒还迎。

我还猜测，陈娜到底在做着什么工作，为何每次加班都会牙疼？

2

在开诊所前，我是一家大医院的口腔医生。

当我决定开一家自己的牙科诊所时，黄蕾嘲笑我从白天鹅变成了癞哈蟆。

我一点也不喜欢黄蕾的冷笑话。黄蕾不过仗着老爸是市卫生局局长而时常对病人冷嘲热讽的牙科助理，她就像一个有龋洞的牙齿，时不时折腾折腾我对她的厌恶。

漂亮、性感的女人，我见的太多了。但自从陈娜像一朵带雨的梨花出现后，我就开始对她念念不忘，我甚至想做那颗总是折磨她、但没有龋洞的牙齿，在折磨她的同时，享受着她的哼吟。

那晚，黄蕾又来到我的房里，当她因一件小事又冲着我跺脚撒娇时，我想起陈娜。猛然间，欲望像一块被盛夏捂热的石头，在我身体里散发着炙热的温度，我抱住了黄蕾。

那晚，黄蕾的娇吟尤如一条游龙，在夜色中蜿蜒流窜。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黄蕾已走了，只留下几行字，说她去上班了，“小路，别再开诊所了，回来医院吧，我爸能让你回到原来的位置。”她还写道。

我嗤之以鼻。黄蕾一直认为，我放弃大医院的口腔医生不做，做小诊所的医生太丢脸。这让我更加想找到一个温婉体贴的女人，而陈娜，恰是这种女人。

自从陈娜表明她已婚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我不知道她怎么了，我想她。

于是，那天傍晚，再一次等不到陈娜后，我决定亲自去找陈娜。陈娜的病历上有她的地址和电话。

3

在旧城区，一幢残旧的楼房前，我看见陈娜和一个侏儒男人正从楼里走出来。

侏儒男人在前，陈娜在后，往我的方向走来。我的车装有色玻璃的车窗，它们可以遮挡外部的视线。但陈娜和侏儒男人经过时，我仍有些惊慌。

幸好，陈娜并没有看过来。她和侏儒男人径直往距我车子不远的一家小卖部走去。

这时，我看见了奇怪的一幕。

小卖部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他大声地问侏儒男人，你老婆今晚加班吗？

侏儒男人点了点头。小卖部男人立即兴奋起来，伸出一只手去摸陈娜的胸部，脸上露出淫荡的笑。

陈娜没有躲闪，而是畏缩地看了侏儒男人一眼。侏儒男人不管不顾，等小卖部男人的手满意地缩回去，他才示意陈娜往回走。

他们再次经过我的车旁时，我听到陈娜说：“老公，今晚能不加班吗？”

侏儒男人有些尖细的声音传来：“不行！你不和他睡觉你去哪里找快钱？！还有，我刚买了一部性能比以前那部更好的索尼DV机，网站也要更新了，要多加些刺激的内容，你今晚必须好好加班！”

陈娜很大声地叹了口气，又说：“老公，我知道路平对我有意，要不，我去找他要10万元吧？”

路平就是我。我没听到侏儒男人的回答，因为，侏儒男人和陈娜走远了。

我目瞪口呆。我不知道，陈娜与侏儒男人到底有什么样的婚姻故事，也不知道那个侏儒男人为什么会知道我。我只知道，原来陈娜所谓的加班，就是和别的男人上床，然后让自己的老公拍下来，传上网络。

我无法理解陈娜。她是一个谜。我渴望解开谜团，哪怕是给她钱。所以，当第二天傍晚，陈娜真的来找我借钱时，我二话不说答应给她钱，但她必须答应2个条件：1、陪我一晚；2、把她和侏儒男人的故事告诉我。

陈娜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说：“那天，我看见你的车子了，我也知道你想要我，我答应你，但你先让我看见你的钱。”

我立即拿出支票本签了10万元给陈娜。

陈娜接过钱后，犹豫了一下，便开始脱衣服。

4

陈娜的裸体是美丽的，足以让男人一见倾心。

但是，我没能拥有它。男人的反抗力最脆弱的时候，是在面对心仪女人的裸体时。陈娜趁我不备，把赤身裸体的我绑在了床头。

然后，陈娜说了她和侏儒男人的故事。

原来，陈娜早年丧父，一直和体弱多病的母亲相依为命。侏儒男人姓黄，与陈娜家为邻，黄开了一家小饭店，生意很好。陈娜父亲去世后，黄便对陈家母女照顾有加，并出资供陈娜念小学、中学、大学。

陈娜之所以嫁给黄，源于她母亲的去世。陈母不仅患有高血压、心脏病多种疾病，而且患有牙周病，经常闹牙疼。有一次，陈母又牙疼，疼得死去活来一般，便决定把牙拨了。当时陈娜正在外地念大学，陈母认为拨牙是小事，便独自到一家大医院找口腔医生拨牙。结果，陈母在拨牙时，突发心脏病去世。

陈母死后的一切后事都是黄帮助料理的，加之当年为了照顾陈家母女所花的钱，比如为陈母治病、供陈娜念小学、中学、大学的钱，黄花了大约10万元。

陈娜对黄，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她认为他虽然外表丑陋，但内心很美好，于是，她以报恩之心自愿嫁给了他。

但陈娜嫁给黄后，她才知道，其实，黄的内心非常丑陋。他开了一个网站，网站的服务器在国外，他偷拍了陈娜与他的新婚之夜的视频，上传到网站赚钱，后来，又利用这个视频，逼陈娜和别的男人，美其名曰这是为陈娜找的兼职工作，是加班费，如果陈娜不从，他便会把那个视频发给陈娜的所有朋友，并让陈娜还他的10万元……

“母亲拨掉的那颗牙齿，让她丢了性命，也让我陷入这场不幸的婚姻。我恨那个口腔医生，他为什么在拨牙前不问一问我的母亲是否患有高血压、心脏病。如果不是他害死我母亲，也许我就不会盲目地嫁给黄，所以，我告诉自己，一定要让那个医生付出一点代价！”陈娜最后说。

5

我无言以对。

是的，为陈娜母亲拨牙的那个口腔医生，就是我。

我仍然记得那一天，陈娜的母亲来找我拨牙时，我的牙科助理即黄蕾和我正在值班，我和黄蕾忙于打情骂俏、眉来眼去而忽略了自己的工作职责：即，在为病人拨牙前，应询问病人是否患有高血压或者心脏病，若有，不宜为病人拨牙。

因为我的忽略，陈娜的母亲在拨牙时，心脏病突发去世……

这起医疗事故，因为只有黄蕾和我是在场见证人，因为黄蕾的父亲是医院的院长，被掩饰过去。但也因如此，我的良心备受谴责，终于辞职，开了小诊所，以惩罚自己的不负责任。没想到，陈娜在兜兜转转中，找到了我，并决定假扮牙疼接近我，目的就是想报复我。

至于用什么方式报复？陈娜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如果我能利用美色挑逗你，让你在给我看牙时对我起色心，然后对我动手动脚，我便可以以此控告你利用工作之便GJ女病人，既让你丢了饭碗又让你坐牢！于是，我在我的牙里装了无线微型针孔摄像机，然后去找你，但是，却事与愿违。”

陈娜顿了顿，叹了口气，继续说：“没想到，在你给我看牙的过程中，由于你一再负责地不愿意拨掉我的好牙，也由于你的玩笑话，我不知不觉地爱上了你。可惜，我和太多男人有过不干净的交易，我的身体早已不配给你，至于你的10万元，就当作是你补偿我母亲的钱吧！”

陈娜走了。仍然被绑着手脚的我，看着她走出自己的视线。

后来，我去找黄。黄骂骂咧咧，说陈娜给了他10万元后，跑了，他现在也找不到她了。

我相信黄磊说的是实话。陈娜是一个好女人，我们谁都不配得到她的爱。

至于那笔有借无还的10万元钱，其实，是我故意给她的。

因为，在陈娜第二次来找我，要求我拨掉她左下鄂的那颗牙齿时，我又非常认真地检查了那颗牙齿，不仅发现它的状态仍然非常好，还意外发现，在陈娜右下鄂的另一颗牙齿上装着一架无线微型针孔摄像机！

一个牙齿状态良好的女人，为什么经常来找牙科男医生拨牙？又为什么要在自己的牙齿上装无线微型针孔摄像机？我左思右想，想不出头绪，但下意识里对陈娜起了防备心……

现在，听了陈娜说的故事，我才明白，真相原来如此！

所以，当陈娜拿着那张10万元支票走出门时，其实我已偷偷解开绑着双手的绳子，我本可以报警，但我没有。因为，我情愿这10万能还清我欠陈娜母亲的命债，能还清我欠陈娜的一切，让我和陈娜的心，都能得到释怀。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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