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

作者: 明柳汛 | 来源:发表于2018-11-22 21:01 被阅读0次

               

          9月17日写过一篇《救护车里的惊险一刻》,9月16号那天在车上分娩的产妇叫李巧(化名),是一名有精神障碍的患者,整个孕期没有做过一次正规的产检,她妈妈说她这次是第五次分娩。

          李巧住进病房后,我觉得挺面熟,听她母亲说四月份到我们单位住过院,猛地想起那个打死不引产的孕妇。就在今年的四月,我们科室收治了这名引产的孕妇,是她父母和弟弟押送来住院的,引产手术必须本人签字同意,任凭家人怎样威逼利诱,她弟弟甚至把她衣服袖子拉脱了,她始终拒绝签字引产,毫不动摇。她父母要求我做她的思想工作,于是我了解到这件事情的一些来龙去脉。

          李巧曾就读于武汉的一所高校,大学毕业后,自己外出找工作,一去五年音讯全无。五年后的年底李巧突然回家了,但她衣衫褴褛,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还常常自言自语。她的内心似乎竖起了一堵高墙,她游走在自己的世界里,即使是亲人也无法进入。不知道这五年里,她在外面都经历了什么,据说后来在浙江时和一个广西人同居,生了两个孩子,李巧虽然非常喜欢孩子,但缺乏照顾孩子的能力,她可以整天抱着孩子,但她的孩子却上身穿棉袄,下身光屁股打赤脚,孩子们饥寒交迫,后被送到广西男人的老家抚养。

        过完年后李巧再次回到浙江,两年后又生了一个孩子,可怜的孩子在饥一顿饱一顿中慢慢长大。在第三个孩子不到一岁的时候,李巧怀了第四胎,足月分娩的那天,男人在外面做事,她在破烂的出租屋里独自生下孩子,随后大出血,产下的孩子因为没有及时救治而夭亡。幸运的是当时有个大的孩子在身边,及时通知了她男人,男人把她送到医院,但是没有足够的钱为她治疗,赶紧打电话给她父母,老俩口拿出平时起早摸黑卖菜积攒的两万块钱,赶到浙江,救了她一命。

          四月份这次来住院引产,是李巧的弟弟从浙江的流浪人收容所直接带回来的。她男人能力有限,眼前几个孩子要抚养,连生存都困难,而李巧自己除了对生孩子有兴趣,其它的家务事一概不理会,更谈不上挣钱养家了,这样的家庭彼此都感觉不到温暖。她离家出走,四处流浪,半年后被政府收容,工作人员发现她已怀孕四个多月,于是通知家属领回,她男人本来和她没有正式结婚,这次的怀孕又与他没有关系,他拒绝领回。她弟弟在广东做生意,得知情况后去浙江把她带回来,直接送到我们医院,农村的人家觉得这种事很丢脸,希望尽快解决问题。她们一家人希望我能说服她,但真正坐下来和她交流,我发现自己能力有限,完全不是她的对手,她坚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与别人不相干,我们没有权利强迫她引产,她虽然有时思维混乱,但在生孩子这件事情上头脑一直清醒。在医院僵持了三天后,她和父母再次发生激烈争执,自行离院。

          怀孕的后期,李巧一直住在娘家,父母虽然年迈,但现在农村老人都是生命不息,战斗不止,每天起早摸黑种菜卖菜,她母亲则每日三餐汤汤水水安置她。原来还怕邻居看笑话,后来一想,反正是这样子了,无所谓啦!想到孩子出生后没有能力照顾,老俩口已经决定孩子将来送人,送的人家已经找好了,是邻村的在杭州上班的小两口,结婚多年没有孩子的。

          9月16号的上午,她母亲给她买了早餐,让她起床过早,好久没见动静,到她房里一看,蜷缩着,像是肚子疼,以前一直也不知道预产期是几时,估计可能要生了,马上打妇幼接诊电话。很快救护车赶到,李巧上车后,宫缩频繁,随之羊水破裂,胎儿的一只脚就出来了。因为是倒产,宫口并没有开全,脐带一旦脱垂将危及胎儿生命。一路上,接诊的医生小心地堵着宫口,当我们在车上一边抢救新生儿和产妇,一边向家属交代病情时,老俩口一边作揖一边大叫“医生,救命啊,我们只要救大人,救大人”。当时听到这话还觉得有些奇怪,很幸运的是后来大人孩子都预后良好,生的宝宝是个女孩,七斤三两,看起来圆润饱满。

        分娩后的李巧住在产科病房,小孩住在新生儿科,她父母特意嘱咐我们,当着李巧的面一定要说孩子没有救活,断了她的念想,我们想到她们确实没有能力抚养孩子,也相互嘱咐着,准备配合这个说法。但李巧整天躺在床上,不和任何人交流,我们没有机会说出这个谎言。

        分娩后第四天下午,领养的人家来医院为孩子办了出生证,出院手续,给了她父母一笔还算丰厚的营养费,然后带着孩子离开了。事情办妥后,大约是下午四点多,老俩口收拾好行李,准备带李巧回家,这时一直躺在床上的李巧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大声质问她母亲“我的娃呢?”,当时站在床边的我吓了一跳,她母亲小心翼翼地说“娃啊,那天在车上不是没有捡起来吗,你看到的呢”,我也配合她母亲说“是的哦,当时难产就没有救活。”李巧猛地下床把她母亲收拾的物品摔到地上,指着她母亲说“我的娃没有死,那天有个医生来说要做听力检查,你说她死了,你拿来我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当时我的心“通通”直跳,好在她没有持续大闹,说完她又躺到床上,盖上被子,“你不把娃给我,我是不会出院的”,老俩口相视无语,只能站在那里唉声叹气。我们反复劝说到晚上六点了,她还躺着没动,我要下班回家,交代晚班护士按住院病人护理。

        第二天我一上班就去病房看李巧,发现床位空了,问夜班护士,说是晚上来了几个人,帮忙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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