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轩中考后的假期差不多有三个月,是疯玩的好日子,如今马上就要画上句号了。他明天就要去本地最牛的高中入学。看着客厅里父母准备的箱子里面已经摆放了几件衣物。连雨伞、花露水儿都有,哇!还有滴眼液、防晒霜,他不解地问妈妈这些有何用?妈妈说:花露水防蚊子叮咬,防晒霜是防止军训时把脸和脖子晒暴皮。他忽然感到了一阵莫名的紧张,以及紧张带来的兴奋。想想明天就要去陌生的校园生活,前景未知,满是疑问与好奇,这将是一场新奇而独特的体验。
夜已深,洗净的桃子、苹果早已沥干了水,只等装袋。大家生怕落下什么东西,已经耗费了很多脑细胞,已然是倦意迭生,后续的收尾工作,只待明早进行了。
一大早,大家又开始忙碌起来了,阿轩忽然怅然若失,这就要离开了吗?这个日子仿佛来得有些突然,却不得不去直面。一家人拎着、背着、拖着、扛着各种物品,浩浩荡荡出门去,大有“我辈岂是蓬蒿人”的感慨激昂。
来到了梦寐以求的高中,门口已有众多的家长和学生在等候,他们同样拿着很多行李,九点钟放行,大家浩浩荡荡向宿舍涌去。在宿舍里,见到了很多陌生的面孔,彼此间或许因为初次见面,都谨慎地表达出自己的礼貌。家长忙着拴蚊帐、铺床,在壁橱里安置物品,还有的家长在用洁厕灵刷着厕所。十点钟就要去教室集合了,匆忙地与父母告别,急促得连分离的惆怅都没来得及涌上来。
坐在陌生的教室里,看着刚换的崭新的实木桌椅,使人有一种“而今迈步从头越”的冲动。环顾四周,尽是陌生人,咦!竟发现了一名自己的小学同学,他瞬间有了底气和温暖。这些周围的陌生人便是他人生的同路人吧,以后的岁月不知将有怎样的交集和怎样的故事发生。班主任是一位干练的老师,他介绍了学校的布局,指导他们如何充卡,如何就餐,如何就寝,规定了各个时间点。幸亏箱子里放了一只手表,虽然是一只女表,他也义无反顾地带在了手腕上,此时它就是指南针,就是眼睛和耳朵,它决定了脚步的快慢,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式样。
第一个晚休前大家拿着脸盆接水洗脚,因为不知道错时和躲闪,整个宿舍里显得有些忙乱。同宿舍的人很快有了一些相同的话题,他们会讲一讲自己的魔兽、荣耀游戏等级以及曾经遇到的奇葩联盟和对手,有人开始毫不遮掩地笑起来,气氛很快就融洽了。突然间,熄灯铃声大作,大家急忙钻进蚊帐里,快速躺下,宿舍管理员和班主任如杀手一样,策马奔腾而来。整个楼霎时安静了许多,走廊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训斥:快熄灯!闭嘴!那谁谁,你还坐在床上干什么?阿轩老老实实地躺着,连翻身也不敢,身体静止着,思绪却翻腾起来。第一次独立地生活,离开了家,有一些新鲜感,也有一些兴奋,更多的却是对家的眷恋。父母就在不远处的小区住着,近在咫尺,却有家不能回。他忽然又想到了初中喜欢的阿雪,她去了偏远的乡镇读高中,她那么娇惯,不知能不能适应那里的生活。假期里,他们几个同学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在牛肉糁餐厅里聊天、玩游戏,时光竟这样一去不返。在此刻寂静的夜里,他们熟悉的面容不断的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如今,在生活的际遇里他们已是各奔东西,难道友谊也会推倒重新洗牌?不,不,不会这样的,友谊之树常青,等再见的时候,他们会彼此记得对方少年时脸上的笑颜。夜已拉上了厚厚的帷幕, 蚊子悄然地飞了进来,落在蚊帐上,伺机叮咬那些靠着蚊帐的小鲜肉,在周围细微的鼾声里,阿轩也渐渐睡去……
第二天,便开始了炼狱一般的生活——军训。
教官是一位军校毕业的士官,已有几年的兵龄,干练而严肃。整好队后,教官开始训话:一是听从口令,二是要有坚韧的精神,三是有问题要打报告。就这样,从站军姿、转法、摆臂、踢腿、齐步走、跑步走、正步走,一点一点的往下训练。爸爸早就叮嘱过军训要有思想准备,会很辛苦,还说他小时候军训时,教官手里拿着竹竿,打在身上很疼。阿轩注意到所有的教官是空着手在操场集合的,也就放心了。可是,在练习踢腿的时候,阿轩单脚站立不稳,并且右脚渐渐地矮了下去,教官一记飞脚正踢在他的鞋面上,大拇指立刻火辣辣地疼起来,他这稚嫩的身躯怎能受得了如此重创,仿佛是一块鲜嫩的豆腐,被钢筋戳了一下,他强忍着痛,把身体稳住,右脚又努力地抬了上去。
阿轩后来从妈妈那里看到了两段视频,看得自己也有些心酸。原来军训的时候,好朋友的妈妈托人带领进入了校门,想去看看她的儿子。在路过阿轩班级的时候,正看见他们在背着手蛙跳。一段视频是阿轩努力向前跳着,忽然停下来,低着头喘息,脸上流着汗,憋得通红,继而又抬起头,眼睛艰难地向前望去。另一段视频是他单腿跪地,手扶地面,低垂着头,在那里静止了好长一段时间,他好像有些虚脱了。这两段视频当时传给爸妈时,他妈妈已是泪如雨下。
在接下来的几天,天气和训练都在考验着他们的身体和意志,天公作美,艳阳高照,白嫩的皮肤早已晒成了烤猪肉的颜色,幸亏有防晒霜而不致于爆皮,看来父母还是蛮有经验的。队列越来越齐,步伐咔咔的,阿轩心里也由衷地自豪起来,汗水不会白流,大家都期待着在比赛中胜出。夜晚的床是一天中最体贴的去处,哪里还顾得上去思想,一躺下就昏睡了过去。只是,有一晚下过了雨,天气凉了很多,阿轩洗完袜子,熄灯铃骤然响了起来,他一个箭步蹦上床,却没来得及从壁橱里拿出夏凉被,不得以只能用枕巾盖着肚子,一晚上冻醒了几次。他一直不敢下床去打开壁橱,怕被宿舍管理员发现,而扣了班级的分数。这真个正应了班级张贴的那张标语:外显有规,内涵有德。前半句贯彻得很好,至于后半句,那将需要用一生来践行。
军训比赛,班级获得了优胜,终于不负努力和汗水。更高兴的是:马上就放一天半的假,终于可以回家了。拥抱,再拥抱,一个变结实了的黑不溜秋的青年,臂弯变得更有力量。欢喜,再欢喜,一个沉默的如同空巢老人守望的家庭,又充满了笑声和活力。
新的一周开始了。这一入校门,就意味着两周才能放假。正式开学,各科老师纷纷登场,他们各显神通,讲解着各科知识,高中的课程的确是庞大而深远。三点一线的生活如期而至。让阿轩最直觉的感受是:时间紧!别的一切安好。这也是他通过走读的同学捎出来的口信,用于安抚父母焦虑的心情。这种信息传递的方式,让人忽然想到了革命年代被捕的同志从狱中将消息辗转送出。
周末来临,家长可以去学校送饭。周六上午父母忙碌了半天,准备了丰盛的饭菜,放学后在事前约好的地方见面。放学铃声刚落下,阿轩就冲出教室,他跑到约定的餐厅门口,那里已是一大群家长在等候。他像一只迷失了许久的羔羊一样,四处搜寻着熟悉的身影,爸爸早已望见了他正向他招手,相见的那一刻,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没好意思拥抱,只是紧紧地牵着手。很多话要问,很多话要说,但是吃饭要紧,半个小时匆匆而过,真是意犹未尽,没办法,只好在宿舍门口惜别了。
又是一个周即将结束,阿轩和父母之间一直没有音讯,可能都一直在忙碌,也可能父母在默默地忍受,这或许就是以后的生活常态了。阿轩知道自己迟早会长大的,会飞远。只不过,他体谅到了父母的感受,因为当下有一句话印在他的脑海里:不是孩子离不开父母,而是父母离不开孩子!
成长意味着会伴随撕裂的痛,希望这痛会随着拉长的日子,慢慢地消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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