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早已落到山的那边去了,紫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天空,两三只倦鸟擦着云层的边缘慢慢地飞着,在视网膜上留下依稀灰色的剪影。
路灯无精打采地三三两两亮起来。
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推开了“La vie”的门。
阿楚从书里抬起眼睛来,注视着这陌生的客人一步一步走到吧台。
“一杯长岛冰茶。”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就像有片砂纸在喉咙里细细地磨。
阿楚默不作声,开始调酒。
春生喝着一杯水,饶有兴味地看着男人。
男人侧过头,礼貌地对春生点点头。
春生扯出一个笑:“来旅游?”
男人摇头。
“出差?”
男人点头。
“嘁,有什么差可以出到这地方来?”
“水利。”男人简短地答道。
春生了然地“哦”了一声。
阿楚调好了酒,默不作声地端到男人面前。
“这地方,你觉得怎么样?”春生没话找话地问道。
阿楚瞟了他一眼,春生假装没看见。
男人喝了一口酒,答道:“挺好的。”
“好在哪儿?”
男人专注地看着杯中的酒,好像那是全世界最值得注意的事情。
春生等了一会儿,看那男人没有理会,无趣地撇了撇嘴。
这个边境小城,一没矿二没风景,只有一条怒江,日日奔流。
来来去去就那么点人,来来去去就那么点事。
春生想,他爸为什么要回到这个地方来呢?
“La vie……是什么意思呢?”
春生抬起眼,看到那个男人正在问阿楚。
春生笑笑:“她不会说话。”
男人一怔,有些无措。
阿楚默默地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是‘生’的意思,生生不息的‘生’。”春生好心地解释道。
“‘生’……好特别的名字。”
春生懒懒道:“大概是因为我的名字里有个‘生’吧。”
男人看过来:“你也……”似乎想起什么,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也’什么?”春生好奇地问。
“没什么。”男人垂下眼。
“你是酒吧的老板?”隔了一会儿,男人又问道。
“我是老板的儿子。”
“那老板……?”
“死了。”
男人手一震:“……不好意思。”
“没什么,人总是要死的。”春生无所谓地说道。
“他……是怎么死的?” 似乎知道这是一个蠢问题,男人局促地问。
“有个小孩儿掉到江里,他跑去救,淹死了。”
“……”
男人不再说话,端起酒,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掏出一张纸币压在杯下,默默地走了出去。
春生托着腮,静成一座雕像。
良久,他爬下座位,走上楼去,打开爸爸的房间,拿起床头一张照片。
两个年轻男子亲密地拥抱在一起,甜蜜地笑着。
春生翻过来,“应春和荆生,1985。”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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