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耳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诗经》故事:《卷耳》,不论你活着还是已经死去,我都等你的消息……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导读:上一篇讲到专宇母子深入云雾泽,无意中破了云雾泽中数千年的五行大阵引起了云雾泽守护者鹿族人的注意。鹿族族长鹿百二派女儿楠伊前去试探专宇母子……
云雾泽在大陆南部,当年鹿祖率领众人走投无路间避居于此。又在五行大阵中困避数千年,阵内人兽禽畜生老病死,花树草木萌生凋落,积累了太多沉郁不散的死气。
鹿祖等人当年布之时,心中悲苦愤懑,郁结着仇恨。
死气与仇恨在阵内纠缠、膨胀,不得消散。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专宇母子乃是我鹿族的大恩人!”听完楠伊的回禀后,鹿家寨里最年长的鹿三老祖撸着胡须说道,“天地万物,莫不有寿。阵法也是一样,我云雾泽内五行大阵若不是机缘巧合为专宇母子所破,要不了多少时日也会自行崩塌。到那时林中瘴气横行,我鹿族子民必当遭受大劫!”
众人听得心惊胆战。楠伊心直口快,“多亏我娘心慈,当日没有逼走他们母子,不然我们寨子就惨了!”
“不过鹿三老祖,您可知那年轻人是如何破阵的?”鹿百二作为族长身负全族人的安危,不敢草率。
“那位公子必定是内心良善,心怀大爱之人,唯有如此方能化解五行大阵内的积怨!不过此乃老朽猜测,至于对与不对……族长何妨请那位公子来寨中,一探便知虚实!”
专宇在大泽前守了近一年才又见到了当日为他娘采荇菜熬粥的女子。本有一番感激的话当说的,但竟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专宇在门前一面劈柴一面回想着昨日与那姑娘的对话,情不自禁地哈哈一笑,引得他娘来问他为何事开心。专宇自然不会言明,待把他娘扶进屋之后,却见姑娘立在柴堆旁,手里拿着一段劈开的柴,“你是习武之人?”
“算不上,只是打过几年仗?”
“几年”
“12年。”
楠伊一哆嗦,把柴扔了,拍拍手道,“我不喜欢打仗。对了,我娘让我来请你吃饭。”
专宇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应答。
楠伊笑笑地盯着他看,直看得他脸都红了才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道,“我是鹿族人,我娘是族长。云雾泽的千年大阵就这么被你破了。你得对我们负责,想来想去呢,你好像也没什么可以赔给我们的,那只好去我家陪酒了!”
专宇又是一窘,憋得好辛苦才忍住没笑,心下却深深叹了口气,“真是眼瞎啊,当日初见还冠之以窈窕淑女呢。瞎,瞎啊,瞎……”
专宇一路走,一路闷闷地摇头叹息,弄得楠伊莫名其妙,又不便问他,最后气的骑着机关鸟飞走了。
阵法破去,鹿家寨已经显露出来了,毕竟历时久远,房屋等设施皆已经陈旧,不过温馨宁静正是家的感觉。
族长的午饭很简单,不过三五个野菜,一道河贝鲜汤。专宇戎马半生,刀光剑影,哪里会喜欢那些清淡小菜,但是有一大盘烤山鸡蛮合他心意。
鹿百二看出他喜欢,索性将山鸡挪到他面前。楠伊撇撇嘴道,“就知道你是只食肉的动物!”
“嗯?你怎么知道……”
楠伊一愣,倒被惹恼了,把山鸡连盆端走了不让他吃。
鹿百二看他们闹,不由地笑了。楠伊的父亲,钟尔巴笑道,“先前楠伊主动请缨去查探,在暗中观察你数月,所以……有些事她还是知道的。”
专宇顿时觉得刮过了几阵寒风,心里那个凉啊……暗中观察了数月!数月……还有什么没被她看光的……
专宇心里凌乱得像被收兵后的现场,脸上还得绷着,作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鹿百二见他们已经把天聊死了,索性开始进入主题。
“公子,今日请你来是有些事情要请教的。”鹿百二便把云雾泽大阵的来历和功用详细地说了一遍,“此阵非同小可,虽已毁,还望公子细说一翻进泽时的经历,以供参考。”
专宇便将大泽之外的事情挑重要的说给了他们。
专宇15岁从军,从一名小卒做到千夫长。从军12年,出生入死,最后却被主帅当做了一枚弃子。
城濮之战中,晋国假意退避三舍,实则派了一支队伍从两翼对楚军进行包抄,那就是专宇所在队伍。楚将子玉识破了骗局,不及向楚王解释就率兵出击,可惜子玉轻敌,很快被歼灭,楚军大败。
事后,晋担心此事败露有损大国威严,便传令专宇他们为先头部队,全速追击败退的楚军。然而没想到的是,等到他们激战两夜一天拖住楚国军队之时,晋国后援军队赶到了。晋军到了之后不分敌我,大肆屠杀……专宇身负重伤,被朋友陆武扑倒压在身下昏死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专宇在大雨的浇灌下醒过来爬出了死人堆。他不知道战斗什么时候结束的,不知道战斗的结局如何,更不知道晋军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此毒手……他更不知道自己所在的那支小部队还有多少幸存者……
他对这些事情都已经无能为力了。他拖着陆武的尸身爬出死人堆。陆武是他发小,两人从小一起摸爬滚打,后来又一起参军,怀着为晋君尽忠的心愿戎马征战十余年,没有回过一次家。不知道陆武死在自己人刀下的时候内心是多么寒凉!
他想带陆武回家,但他自己身负重伤根本无法长途跋涉,只好找了个僻静处将他埋了。
专宇在陆武坟墓旁搭了个窝棚,既是陪陆武也是养伤,半年之后方能活动自如。
专宇的伤刚刚恢复,他便带着陆武的遗物,其实就是几件衣服回乡了。他一日也无法多留,他必须带陆武回家!
一路跋涉,数月之后他终于回到了阔别10多年的家乡。家乡也是战火连连,之前的村庄已经毁了,人们移至山脚下搭草棚而居。
专宇的父母都已经故去了,两个兄弟数年前也去参军了。所幸陆武的老母亲还在。
老人家虽然年事已高但内心清明,见专宇独自一人回乡并且第一时间找到了她,她心下便已明了。
专宇跪在她面前痛哭失声,那是他自出事以来第一次流泪。陆武的母亲抚摸着专宇的头说,“你如今已是孤儿,就替小武做我的儿子吧!”老人甚至未流一滴泪,只是第二天眼睛就忽然盲了。
乡民们即使退避到山脚下依然过得不安生,三天两头有官兵来征兵收粮,即使他们什么也拿不出来了,官兵也还是例行公事似的来转悠,弄得人心惊肉跳。
专宇感叹,“此地还怎么过活!不如另寻一处安静的地方过几年像样的生活!”
老母亲推开柴门指向路口,“我眼瞎了,但耳朵还好使。你耳聪目明该更看得清楚,那些背着竹筐,背着孩子四处采野菜的妇人,你看到了吗?你听一听她们所唱的歌……哪家哪户没有男人去从军啊!我们逃走了,万一他们能活着回来,心里会有多苦?”
专宇眼眶泛红,村里那些衣不蔽体的孩子,他们的父兄尚在战场上厮杀,他们怎能逃走!
那些四处捡拾柴火和野菜的女人,他们的父兄和男人还在战场上厮杀,她们怎么会逃走!
不论多久,不论你活着还是已经死去,除非你亲口告诉我真相,不然我会一直等下去,等你的消息……
然而,半月而已,他们连那点心愿也无法坚守了。那片山区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军队要在那打伏击,命百姓连夜转移。
村里具是老弱病残,行动迟缓。再加上好些老人故土情深,不愿离去。黎明十分军民竟起了冲突。领兵的小头目,十分暴虐,出手砍杀了一个老人。
民愤顿起,村民群起以手与官兵厮打起来,顿时伤者一片。专宇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村里当时皆是老弱妇孺,专宇就显得格外与众不同,立刻成了官兵围攻的对象。
好在当时值守的官兵本不多,而且他们并非想要屠杀村民,因而未下死手,专宇这才得以脱身,他背着老母亲一路向南逃命去了。
专宇走走停停想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让老母亲养老,然而一路南下处处战火,竟没有一块净土。行了数月,竟已经出了晋国。
各国纷争,有人烟的地方他们难以落脚,无人烟的地方确实难寻。不知不觉之间两人竟走到了楚国境内。楚地多山林,专宇心下稍宽。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尚未寻到住处,却遇上了麻烦。一日他们路遇几个难民抢夺孩童手里的食物,专宇便上前阻止。不成想难民们转而将矛头指向了专宇,一群人提着锄头等农具奋力追打,专宇无可奈何只能背着老母亲拼命逃跑。
眼看着难民们越追越近,恰好他们跑到了一片芦苇荡附近,专宇便背着母亲一头扎进了芦苇荡……
下期预报《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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