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随流水20-07-01

玲珑樱桃唇

7月1日，周三，多云，23至32度

又开启新的一页。

手好像彻底好了。姐给的泰国膏药特别管用。她说曾突犯坐骨神经痛，贴了一贴，过了一晚上就好了。我的手贴了七八天，没打封闭，没动小针刀，能好清，在我看来也已是奇迹。老天爷真是疼我，让我在生日前一天痊愈，手不痛了，行动又自由了。一早起来烙了三个鸡蛋煎饼。可把夫急坏了，叫道，不要稍好点，又乱动，再养养，再养养。哈，有人爱干活，何不乐得休息。这些日子可是过足了“学问家”的瘾。

仍是王元化先生推荐，购得张灏著《转型时代与幽暗意识》。张灏是殷海光的学生，曾执教于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历史系，编写《剑桥中国史晚清史卷》。张灏教授说，西方的自由宪政，从头至尾是以基督教为其主要思想背景。基督教却认为，人性具有善与恶的双面性，人是一种可上可下的居间性动物，可上，却有限度，人可以得救，却永远不能变得像神那样完美无缺。另一方面，人的堕落性是无限的。所谓的幽暗意识，是发自对人性中与宇宙中与始俱来的种种黑暗势力的正视和省悟。儒家思想虽也有这种对人性的忧患意识，荀子说人性恶。但又认为可以通过个人道德的修为与净化去克服与解决。它与希腊的柏拉图思想一样怀着道德理想主义，都认为解决政治问题的途径往往是归结到追求一个完美的人格——圣王或哲王作为统治者。这种道德理想主义是一种高调民主。中国知识分子百年来高调唱得太多了。除儒家传统高调外，还有五四输入中国的西方启蒙思想也是高调的。高调民主具有极大的危险性，容易出现一种激化倾向，而使政治走向权威主义甚至极权主义道路。另一个就是民粹意识，以驾乎众意之上的公意来代表或领导人民实现他们真正意志。与民粹意识相应的是建立一种在二元自我观念上面的精神自由观念，认为人有两个自我：躯体我（小我）和精神我（大我），它的危险性就在于人们常常把精神我（大我）与集体主义理念相结合，从而使精神自由就是指导实现集体主义理念。个人自由也因而变为集体利益的工具。总之，民粹意识与精神自由的观念是现代政治激化的一个思想上的主因。十八世纪法国大革命时罗兰夫人临上断头台前疾呼：自由，多少罪恶假汝之名。二十世纪的罪恶与灾难无不是高调民主惹的祸。

张灏教授推崇低调的民主。他说他讲恶，不是一般讲人性恶，而是讲幽暗。这幽暗一部分来自人性，一部分来自制度。来自人性的有人普通的弱点，比如自私贪婪等，还有一种反常的罪恶与残暴，人人心中住着一个希特勒。还有一种恶是阿伦特说的“平庸的恶”。在价值崩溃、道德破产的现代社会，人们对于罪恶已经习焉不察，可以麻木地接受它，甚至执行它，像那些边听着古典音乐，边打开毒气开关的纳粹。而前段时间常州一小学生跳楼。班主任叫来出租车、报完警，处理完事故现场后，很平静地在家长群中通报事件经过，竟然下面是一整列的家长点赞，实在是触目惊心。

来自于制度的恶，制度是人建构的，但是它们一旦形成，便具有某种自己的势能，有它自身的动力，不完全由人所控制。马克思讲异化的概念，就是讲制度如何使人变质。韦伯认为现代的一些制度趋势可以变成桎梏人类命运的铁笼。我们对人的阴暗面，不管是内在的，还是外在的，都需有一个清醒的意识，一个随时的警觉。

这么多年来，我的阅读都围绕着一个潜在的主题：民主。我们一直以为民主就代表公平公正、个性自由。十五年前，我曾策划单位的竞争上岗方案，竭力地将规程设计得体现民意，削弱班子的集中占比。结果，我为自己挖了一座坟。当权力下放后，民主投票成了群氓暴政，成为有史以来最不公平公正，最混乱动荡地一次人事调整。我和夫二人是这次运动的最大受害者。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人类社会最好的制度，最美的词汇会与最邪恶的结果联系在一起。但是这么多年来，由于书读得不系统，一直都没搞楚民主的历史演变，民主的真正内涵。读了儒家思想后，我突然醒悟，民主是一种君子制度，只有在君子国才能实现，如果人的素质达不到君子的境界，那最好的制度在最坏的人手里也会变成最坏的制度。于是将民主的实现，寄希望于人。正如张教授说的，民主的理想主义就是希望人格神的统治。就在去年冬天，我也是这个观点。直至今天我才明白，高调的民主观，因为现实与理想的差距，容易使人产生幻灭。

继续读，此次一定要把民主问题搞清楚。

漫随流水20-07-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