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葬礼》
[原创作品]
影子/文
A.
看到了吗？照片上这个白白净净认真干着针线活的老太太就是我可爱慈祥的外婆，这是外婆留在世上唯一的一张单人照。望着这张有些斑驳的照片，我不禁心潮澎湃，我的思绪即刻回到了32年前……
《迟到的葬礼》
您是我心中热血澎湃的承载和期待
那一年，外婆走了，悄无声息地走了。
您墓中的雪梨籽发芽了么？长成雪梨树了么？树上洁白的雪梨花盛开了么？树上结满了颗颗活蹦烂跳的雪梨了么？
《迟到的葬礼》
逃难的外婆及老外公等无数先烈出生入死走过的古老的石拱桥
B.
那一年，我要参加中考了，按规定是一定要回到户口所在地读书，所以只有和顶退妈妈参加工作才几年的小哥相依为命，我们都在单位的食堂吃饭，我住在单位分的一间小房子里，小哥只好住在他工作的照相馆里。
而那一年外婆总是咳嗽，那时老家的医疗条件很差，有时抓药不是少这味，就是少那味，所以一到周未，小哥要从城里抓药送回去给外婆吃，他还还时不时带点清肺的雪梨给外婆吃。
小哥怕耽误我的学习，为了不让我分心，总是一个人悄悄回去。
我一边很习以为常地照顾自己，一边正紧张地在复习，迎战中考。
大约是在5月份的某一天午饭后，天正下着蒙蒙细雨，头发有点湿的我正走在去学校的路上。
忽然，街边的一个熟人带着惊奇的口吻对我说:"小颖，你怎么还在这，你外婆去世了你不知道哇？"啊，我的天，那人绝对不会骗我，外婆真的走了吗？
我赶紧趔趔趄趄地跑到学校跟老师请了假。
我边走边想，难怪昨天小哥回去看外婆今天还没回来上班，原来是怕告诉我，影响我的学习。
外婆呀，你真的就这么走了吗？我还没有考上我理想的学校呢？我还没有跟您报喜呢？我还没尽到外孙女的孝心呢？您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吗？
我快步地走到一个水果摊前，买了四只雪梨，尽管我知道外婆再也吃不到我买的雪梨了，急切地向汽车站走去……
《迟到的葬礼》
我、外婆、小哥三人的合影不知哪去了，只留下这首《童年的回忆》。
C.
公共汽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頗着，我望着车窗外疾驰而过的树木，想到外婆以前的点点滴滴，我的眼泪禁不住地流了下来……
外婆的一生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听她讲他们有14姊妹，最后只剩下7个。她排行老三，她丈夫即我外公是当年苏维埃的一个领导人，她的爸爸和大哥也一起参加了革命，他们先后被白军杀害了，她下面的一个弟弟被抓了壮丁，听说后来逃到了台湾，一去不复返了……外公被害的那天，可怜的外婆肚里还怀着我妈，手里牵着我舅，到处去寻找外公的尸体，但一直没有找到，最后在城外的一颗柳树上寻到了被示众的外公的头颅，她和舅舅抱着那颗血淋淋的头颅哭得那么悲催呀……那些可恨的白军还扬言要杀掉我外婆和我舅舅，要斩草除根，可怜的外婆为躲避杀害，辗转四方，过着颠沛流漓的生活……
《迟到的葬礼》
这是外婆、外婆的已故亲人们及仍还活在世上的乡亲们喝过的山泉。
D
那样战乱的年代您都坚强地活过来了，可是在改革开放的今天您却……
我再也听不到您讲从前的惊心胆颤的故事了，我再也吃不到您做的香喷喷的糯米粑粑了，我再也看不到您宠我时呵护我时的模样了。
本来您该享清福了，大姐找到了如意郎君，出嫁了，大哥是您心目中的骄傲，二哥也有了理想的工作，是我还没考上理想的学校么？
我拽紧了手里装雪梨的塑料袋。
车儿啊，你快点开吧！
该死的黄峰岭，你为什么那么陡，我感觉公共汽车象个巨大的爬虫在慢慢地向上爬。
哦，下坡了，哦，久违的家乡到了，终于，汽车停了下来，我马不停蹄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天上的乌云啊，你快离开，不要阻挡我的视线，绵绵的细雨啊！你是否已化作了泪滴陪我一起哭泣。
土地庙到了，阵阵炮竹声夹杂着锣鼓声渐行渐近，在那个上山的路口，我看到了一支庞大的送葬队伍，我嚎淘大哭了起来……
外婆，我来晚了，我再也看不到你了！棺木上的彩盖已经打得半透湿，却依然幻出她靓艳的色彩。
我用力地向后推着棺木，想让外婆走得慢些，不要，不要，不要把我外婆送上山，我恨死了那些长得牛高马大的八大金钢，外婆的三寸金莲哪里赶得上你们的大步伐啊！我脑子里一片混沌，不知走过了几道山弯，几道沟壑，到了，我看到了一个两三米的大坑，随着阵阵巨响的炮竹声，棺木在缓缓地下放……
四周凄惨的哭声连成一片，似乎要把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淹没，哦，外婆，外婆，别走！
《迟到的葬礼》
我们跪在大坑前边恸哭边看着四周一掀掀的泥土往棺木上甩去，不要甩那么重哦，外婆柔弱的身子承受不住啊！渐渐地，只露出一点点的棺盖了，我打开了左手紧拽的塑料袋，将里面的四个雪梨陆续向棺盖的四个角边的泥土上掷去，对当时有点近视的自己竟能把梨抛洒得这么准确，还頗感意外。
《迟到的葬礼》
雪梨紧紧恰恰地嵌落在棺边的泥土里，人们的视线纷纷朝向这四个一闪而过雪梨的同时，通通用疑惑的眼光在寻问我这一惊愕举动的深层用意……
我用我稚弱的双手掬起了一把半干半湿润的黄土，向雪梨的方向洒去，轻轻地，轻轻地。
四周的亲人和乡亲们纷纷效仿我，用他们或苍老或粗糙或有力的双手掬起了一把把半干半湿润的黄土，向已播的雪梨种子洒去，轻轻地，轻轻地。
《迟到的葬礼》
天上的乌云不知躲到哪儿去了，雨已经停了，我伤心的泪水已经哭干了，天的那一边出现了一道炫丽的彩虹……
《迟到的葬礼》
E
三个月后，我收到了两份录取通知书，一份是市重点中学的，一份是省外中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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