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下山了,宋子城没入了夜色,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才是一天的开始。
门口的宾客络绎不绝,贵客们携从着他们的同伴,身后跟着的是亦步亦趋的仆人。
这些上层的人们无一例外,他们悠闲地在饭桌上谈论国家大事,尽管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地上过战场,也没有为此舍生忘死过。
台下是身材婀娜的漂亮女孩跳舞助兴,这些士族还竭尽体现优雅,殿前是击筑的乐师伴奏。
酒至中旬,有那么一刹那,音乐停止了,出现了短暂的安静,宾客们都停止了言语,静静地等着音乐重起。
这时候,有一声轻微的叹息声打破了沉闷:“世人都忘记了真正的击筑声。”
这句话出自于一个酒保的口中,或者更加准确地说是竟然是出自于一个下人的口中。
这个酒保就是高渐离,但是在场的人没有人知道他叫高渐离,只知道他是一个酒保。
于是,有人嬉笑:“有个贱种说我们这些贵族听不懂击筑。”
他看着高渐离,又补充了一句:“那么请你上台为我们演奏,让我们这群庸人听一听真正地击筑声,可以吗?”
已经有多久没碰过琴声了,高渐离已经忘了。他只记得,易水河畔,荆轲刺秦王临行前,就是自己击筑,荆轲唱和高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后来自己最好的兄弟刺秦身亡,太子丹下的门客,死的死,逃的逃,也就从那个时候,再也没有在高堂演奏过琴艺了吧。
高渐离没有回话,台上的那个人依然在指手画脚,喋喋不休,高渐离还是没有说话。
台上的人许是说累了,最后又补充了一句:“仆人就是仆人,不懂音乐只会私下说道是非,如果有人上来演奏,我赏他酒喝。”
对嘛,这才是仆人该有的样子,当一条乖狗就不要对主人评点是非。
话音刚落 ,他看见高渐离动了,只见高渐离把自己的衣服和筑小心翼翼地从行李匣子里拿出来,手中捧着的是十三弦的中空筑。
高渐离整理好行装来到堂前,过了一会,声音响起,像东南之海的波涛,又像是泰山顶上的松音和竹,悠扬地飘荡在大厅。
这位天才乐师时隔多年的首次公开演奏惊艳了大家,宾客们都被琴音中的情绪感动,不在小看他,纷纷都起身,为高渐离让座,这是平等的对待与尊重。
最初那位嚣张跋扈的客人也愣住了,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卑贱的战士正昂首挺胸在和唱,那......那好像是一首风雨中的离歌,犹如一柄切开雨幕的利刃。
曲终,高渐离阔步走到他面前,“这就是击筑声。”人们可能已经忘记了战国时期最传奇的琴师,那么,今日过后 ,会有人想起我高渐离的名字吗?
自此,宋子城的人争相请高渐离做客,这件事后来传到了已经统一六国秦始皇的耳中,于是他召见了高渐离。
秦始皇见到高渐离,哦,原来是老熟人了,高渐离的朋友荆轲不就是以前妄想除掉自己的莽夫吗?后来呢,依然是死了。
秦始皇怜惜高渐离的琴艺,不忍心杀害他,于是熏瞎了他的眼睛。
这一天,高渐离提前往他的琴里面浇灌了铅,像往常一样,为秦始皇击筑。
他慢慢地靠近秦始皇,在秦始皇听得入迷的时候,高举起手中的筑,猛地砸向秦始皇的太阳穴。
和荆轲一样,一击没有击中,也许这就是宿命吧,高渐离只听见一道破空的剑声,自己便倒在了血泊。
最后一刻,高渐离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画面,他回想起秦军中的那些怪物手起刀落,收割着成百上千可怜人的灵魂;他回想起在燕太子丹作为门客的时候 ,大家一起嬉笑作乐;他也回想起易水河畔,和荆轲的最后一面。
他笑了,他知道了比音乐更重要的使命,他轻声低喃:“庆轲,我回来了。”
从此世上再也没有了荆轲和高渐离,与此同时,一个战士,一个琴师,在历史中重生,闪耀在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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