蒜苔的故事

作者: 陌上萍子 | 来源:发表于2020-03-30 00:15 被阅读0次

    农历三月中旬,蒜苔已经上市了,到下旬已经是蒜苔压断街的局面了!

    这个时节,春节时的腊肉便派上用场了,和新鲜的蒜苔加上一些个人喜好,如土豆块或者热萝卜焖上或炒上,再配上香喷喷的米饭,那便是最无上的美味了。蒜苔以其独特的味道和肥腻的腊肉是最佳搭档,两者取长补短,相得益彰,是大自然赐予人类最美好的礼物!

    小时候,我家每年都会种很多的蒜。每年,炎热的夏天刚过去不久,学校就快要开学了的时候,我家四口人就开始忙活起来,最主要的事情就是种蒜。

    种蒜之前,需要把地里的土翻松,还要趁中午太阳大的时候,空闲时间里把蒜一瓣一瓣的分开,大的,小的收纳到不同的口袋里。紫白色的干蒜皮纷飞,掉的母亲一腿都是。父亲总是在这个季节里会回家小住一段时间,据说是休的探亲假,一年中,这个假期时间是最长的,他在这时候就把猪圈里的粪一担担的挑到那片准备栽蒜的地里去。

    虽说已经立秋了,但是按大人说还有24个秋老虎,就还要热上一阵子,早晚凉快,中午还是夏天的毒太阳。父亲挑了两担,实在太热了就不去了,把白汗衫卷到胸口,露出黑黑的胸毛,看着浓密的那一团黑乎乎的,小孩子看到都害怕,只有我们自己家里的人才知道父亲有多爱我们!他站在阴影里,拿着扇子不停的扇着……母亲在夏日的大中午里很少睡觉,但也不见她打瞌睡,常年的劳作,她早已习惯了争分夺秒的连环地去做事,没有时间去睡。母亲弄好了蒜,或者没弄完,因为这个工作常常要好几个中午才能做完,就得开始去做晌午饭了。我到现在还怀念母亲手里的那团锅巴,那简直无上的美味啊!母亲做好米饭后,把饭铲倒后面一个小锅里,继续再蒸,这时候,铲走饭后就剩下一堆软软的锅巴,母亲把它们铲好,集中到一堆,手在水中沾湿,拿起那堆锅巴三下五除二地捏成两个疙瘩,我们兄妹一人一个,这算是饭前的甜点了!只是那种锅巴独特的香味,现在我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吃过饭后,太阳不那么强烈了,我们就收拾东西准备去栽蒜了。带两三个不用的旧阳瓷碗,锄头,杠上半口袋分出的大瓣蒜就出发了。小瓣的蒜也是有用处的,不用栽,就撒在土里面就成了,不久长出的是细细的蒜苗,第二年到挖蒜季节就是大颗大颗的独蒜了!小蒜瓣经过土地摇身一变成了大独蒜,这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吧!

    地,离家很近,但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总觉得很远,要走些时候。到了地里,父亲早在挖地了,把那一畦要用到的地方的土都欠的细细的,然后勾出一个深深的土沟,一路倒退着勾,只要勾出一点儿,我们就开始押蒜了,把蒜瓣头朝上,两边构成棱朝向我们,圆的那边挨着土,就那样一瓣一瓣的放下去,摆的整整齐齐的,母亲在后面把粪一点点地都抓进土沟里。一畦蒜摆好后,父亲又开始紧挨着傍边勾另一畦土沟,挖起来的土刚好就放在了刚才摆好蒜瓣的那一畦上。这人类呐,要说是万物之灵呢,他总是这么聪明,瞧这庄稼,做的简直堪称完美,连一下多余的力气都不用花,就自然而然形成了一行行,一畦畦!

    通常这样的工作我们一家四口要干上一个星期多,因为面积不小,有几年天老下雨,都到我们上学了,这片蒜地的蒜都没种完,无奈,只剩下母亲一个人,又要勾土沟,又要摆蒜,又要抓粪,最后又勾另一畦土沟……要说我的母亲是个坚强的女汉子呢,真正一点都不过,母亲总是这么隐忍,默默的干活劳作,一年到头,苦了累了从不说出口,只是我们做儿女的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最好的报答便是替母亲分担一些,我们总是很懂事的帮母亲做很多的家务事,能看到的活儿都不用母亲吆喝,然而最辛苦的还是她了,最重要的是母亲每年都是靠这片蒜地挣一批钱,那就是靠卖蒜苔!

    一个冬天蒜苗都长大了,母亲都不舍得吃,是要等着它们长出蒜苔呢!开春以后,阳光一日强过一日,蒜苗疯长开来,但是地里的草也不示弱,仿佛都在抓紧时间争夺营养似的。下午我有时候会去地里和母亲一起拔草,拔掉的草可以当猪草喂猪,一举两得!

    终于蒜苔抽出来了,一片粗壮的蒜苗地里冷不丁地,仿佛就在一夜间就窜出了许多密密麻麻的细高个的蒜苔,有的已经低下了羞涩的头,告诉人们我可以了!这时候我们的任务就是拿一颗带着线的大针,划开蒜苗那粗粗的身体,取出那一根根白嫩的蒜苔。有的才刚长出一点点还没有完全长大,我们就给它时间继续长……一个下午,我们一直猫着腰划蒜苔,一直要干到天黑看不到了为止,这时候,几个跟蒜苔直接接触到的手指已是辣乎乎的,好像是被涂上了那种最辣的“朝天冲”的辣子一样,半天都不敢摸一下,只要触上就热辣辣的疼,怎么洗都不行,到第二天都觉得自己的手指都是木木的,不大灵便。母亲可顾不上手辣的疼,还有更多大事等着她呢!母亲把蒜苔收拾到家里,先要找来一些结实的稻草,把草喷上水淋湿,这样稻草就结实了。蒜苔整齐的被捆成一捆捆,淋上水,放在有露水的院子里,上面再盖上一层塑料纸,这样,第二天去卖蒜苔仍是水灵活泛的,就像是早上才划的蒜苔一样了!

    天不亮,母亲就开始起床收拾了。把蒜苔装进头天晚上拾掇好的圆框里,一捆捆的码得整整齐齐,白嫩的那边朝外面,绿绿的不齐的朝里面,都压在一起,这样就分外迎人,只看见白嫩的蒜苔渐渐变绿,一直绿到头,像个活波的小姑娘似的,柔柔的滑滑的!

    我的家离街,以母亲的脚程最多有十分钟的样子,去的早就可以批发给小贩,价钱就是有点低,要是这天没什么事的话,母亲就会在街上守着,一捆一捆的零卖,这样会多卖不少的钱。

    我家的这片蒜地,有母亲这样聪明勤奋的捣制,就这一季就会挣不少的钱,本钱便是母亲那永不知疲倦的,今天用完睡一晚就会再长出来的力气,那一股散不尽的、用不完的劲,那一股用心去经营,用汗水去浇灌的热情,她用这些换得我们各种学习费用和我们日益红火的生活。记得有一年,母亲拿出那一年卖蒜苔的钱给我们兄妹和表妹买了毛线,请姨姨给我们仨织了毛衣。毛衣织的很大很暖和,穿在身上暖在我们心里,那些年母亲就顾着我们,自己都不曾织上一件毛衣,总是捡我的旧毛衣穿着。想起来很心酸,母爱无私啊,这种不求回报的爱可惜我知道的太迟了,“风愈静而林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这段日子,常常想起母亲在的那些日子,如颗颗晶莹闪耀的钻石,每一颗都是价值连城,而关于蒜苔的故事只是这众多钻石中一颗,它的美丽光华如舍利子一般朴实,永远闪耀在我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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