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慈爱比生命更好—诗篇第六十三篇浅析

    诗篇第六十三篇的标题，清楚地交代了诗歌的写作背景:“大卫在犹大旷野的时候，作了这诗。”由诗歌中的“在干旱疲乏无水之地，我渴想你。”【诗63:1】，从这个诗句可知，诗歌标题所提供的背景信息非常准确。不过，在大卫的人生履历中，“在犹大旷野的经历”不止一次，符合本诗之情景的就有两次:一次是扫罗逼迫之时，另一次是押沙龙反叛之时。那么这篇诗歌究竟写于哪一次“在犹大旷野”的经历呢？根据本诗第十一节中的“王必因上帝欢喜”一语可知，作诗时的大卫已经拥有实际的王权，这样就排除了本诗写于扫罗逼迫之时的可能。故此，多数解经家认为，大卫的这篇诗歌写于“在犹大旷野”躲避押沙龙之时。押沙龙公然反叛之后，大卫带着家眷和臣仆逃离王宫，前往“犹大旷野”避难。面对身心交瘁、朝不保夕的生活，大卫所想的不是以最快的速度回归王宫，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圣殿，所做的不是以消极的语气报怨上帝，而是以积极的态度“寻求”上帝。他如此说:“上帝啊，你是我的上帝，我要切切地寻求你；在干旱疲乏无水之地，我渴想你，我的心切慕你。我在圣所中曾如此瞻仰你，为要见你的能力和你的荣耀。”上述诗句所表达的情感，与可拉后裔的作品《诗篇》第42、43篇十分相似。身在王宫之时，大卫时常跪在圣殿（准确地说是会幕）祈祷，也时常参与集体祟拜。因此，远离圣殿之时，大卫无比渴盼能够与平常一样进入圣殿，与他的家眷和臣民一同祈祷，一同祟拜。由于强烈切慕上帝，大卫甚至将生命置之度外，于是就有了作为本诗之诗眼的名句:“因你的慈爱比生命更好，我的嘴唇要颂赞你。”由于这篇诗歌至始至终都在表达诗人对上帝的信赖和依靠，所以被解经家公认为信靠诗。

  本诗共有十一节，可分为三段:1至4节为第一段，诗人以“寻求你”的呐喊表达对上帝的渴慕；5至7节为第二段，诗人以“记念你”的颂歌表达对上帝的感恩；8至11节为第三段，诗人以“跟随你”的行动表达对上帝的信靠。全诗的每一部分都流露着诗人对上帝坚定不移的信心和智慧。

  一、“寻求你”——以呐喊表达渴慕。【诗63:1-4】

  这一段的关键词是“寻求”，大卫以发自内心的呐喊表达他对上帝和圣殿的渴慕。押沙龙的反叛是大卫始料未及的，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在很短的时间里，从王宫逃到旷野，从君王沦为难民，从荣耀走向羞辱……如此之大的反差，大卫肯定难以接受，更难以适应。然而，他所在意的却不是物质层面的享受，而是灵性层面的满足。因此他对上帝如此说:“我要切切地寻求你。”

  第1节，诗人描述“干旱”之处的“渴想”:“上帝啊，你是我的上帝，我要切切地寻求你；在干旱疲乏无水之地，我渴想你，我的心切慕你。”面对飞来横祸，诗人没有报怨上帝，更没有怀疑上帝，一句“你是我的上帝”，简明而大胆地道出了他对上帝的深刻认识以及他与上帝的亲密关系，表明他相信这位立约的上帝不做错事，并且时时顾念他的每一个儿女。因为他坚信上帝是自己的上帝，所以便开始表达对上帝的“切慕”、“渴想”与“在干旱疲乏无水之地”联系起来，他所要表达的意思就十分清晰了，那是一种“寻求”面见上帝之机会如饥似渴的迫切心情，用可拉后裔的说法，就是“我的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诗42:1】。柯德纳（Derek Kidner）指出:“这几节的渴慕不是陌生人的欣羡，摸索着要接近上帝，乃是好朋友，甚至是情人，想要与亲爱的人碰面的那种急切。”（《丁道尔旧约圣经注释——诗篇〔上〕》）诗人身在旷野，远离圣殿，不能与上帝见面，不能同臣民祟拜，所以他比任何时候都“切慕”上帝。时常参加祟拜，我们或许很难理解“切慕”的意义，但若突然失去机会，那种感觉就会特别明显，正如欧尔顿（Robert L.Alden）所言:“当团契的机会，及教会肢体互相分享的特权变成不可能时，我们必定非常怀念。没有任何孤独比得上基督徒身处陌生和敌对的世界，且不能享受与其他信徒的同在及安慰。”（《天道研经导读——诗篇》）。

  【诗63:2】，诗人畅想“圣所”之内的“瞻仰”:“我在圣所中曾如此瞻仰你，为要见你的能力和你的荣耀。”《现代中文译本》译为:“求你让我在圣所朝见你；让我看见你的大能，你的荣耀。”“圣所”是圣殿里的一个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是为上帝建造的居所，他曾如此要求摩西:“又当为我建造圣所，使我可以住在他们中间。”参【出25:8】，大卫渴望进入“圣所”，但他的重点不在“圣所”本身，而在居于“圣所”的上帝，因为他非常清楚，能够给他安慰和鼓励的乃是上帝，不是“圣所”。威尔斯比（Warren W.wiersbe）指出:“大卫所依靠的，不是会幕或里面的摆设——事实上，他已把约柜送回耶路撒冷，参（撒下15:24-29）。他所依靠的，乃是那些摆设所彰显的永生上帝（他的性情和作为）。与耶利米时代犹大地那些迷信的百姓不同，参（耶3:16，7:1-16），大卫的目光能超越物质，看见属灵的真相。”（《生命更新解经系列——尊祟真神:诗篇》）谁都不能从“圣所”本身得到安慰，但他们可以在“圣所”中“瞻仰”上帝。故此诗人把进入圣殿和“瞻仰”上帝当作平生最为重要的追求。他曾在一首诗歌中写到:“有一件事，我曾求耶和华，我仍要寻求:就是一生一世住在耶和华的殿中，瞻仰他的荣美，在他的殿里求问。”【诗27:4】，诗人渴望在“圣所”中“瞻仰”上帝，是因为他曾透过这个举动，实实在在地看见了上帝的“能力”和“荣耀”。现在他期待再次在“圣所”中“瞻仰”上帝，也再次看见上帝白“能力”和“荣耀”。

  【诗63:3-4】节，诗人表达“慈爱”之中的“颂赞”:“因你的慈爱比生命更好，我的嘴唇要颂赞你。我还活的时候要这样称颂你，我要奉你的名举手。”《当代译本修订版》译为:“你的慈爱比生命更宝贵，我的嘴唇要赞美你。我一生都要赞美你，奉你的名举手祷告。”作此诗时，诗人前途未卜，生死难料，但他所在意的却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上帝的“慈爱”。以世俗的眼光来看，“生命”具有最高的价值，但在诗人看来，上帝的“慈爱”要“比生命更好”。为什么呢？唐佑之这样说:“生命固然宝贵，但是人生若没有主的爱，就比死亡更可怜。在阴间当然不会有主的爱，但活着也没有主的爱，岂不更没有价值？”（《诗中之诗（第三集）:信靠诗》），押沙龙的背叛威胁着诗人的“生命”，但只要体验到上帝的“慈爱”，诗人便能“淡看”危机，甚至淡看生死，所以就有了“你的慈爱比生命更好”的感慨。十个世纪之后，使徒保罗表达了与诗人相似的认识:“但知道圣灵在各城里向我指证，说有捆锁与患难等待我。我却不以性命为念，也不看为宝贵，只要行完我的路程，成就我从主耶稣所领受的职事，证明上帝恩惠的福音。”【诗20:23-24】身处逆境之时，诗人切实体验到了上帝的“慈爱”，所以便有了“我一生都要赞美你，奉你的名举手祷告”的宣言每一位真正理解并切实经历上帝之“慈爱”的基督徒，都会有“一生都要赞美你”的属灵志向！

  二、“记念你”——以颂歌表达感恩。【诗63:5-7】

  这一段白关键词是“记念”，大卫以欢快的笔调感谢上帝给予他的及时的安慰和鼓励。发出“我要切切地寻求你”的呐喊之后，大卫很快就体验到了上帝施于他的“慈爱”，他那“切慕”上帝的心灵，很快就因着信心而得以“饱足”。因此，他对上帝如此说:“我也要以欢乐的嘴唇赞美你。”

  【诗63:5-6】节，诗人描述“夜更”之时的“思想”:“我在床上记念你，在夜更的时候思想你，我的心就像饱足了骨髓肥油，我也要以欢乐的嘴唇赞美你。”这里的记念，原文中“回想”、“回忆”等含义，《吕振中译本》译为“怀念”，《当代译本修订版》译为“思念”。这里的“夜更”，是旧约时代的计时方式，一夜为三更，分别是从:从日落到十点，从十点到两点，从两点到日出。这一段使用了希伯来诗歌的同义平行体:“床上”与“夜更”同义，都是指夜间的时光；“记念”和“思想”同义，都是指诗人的默想。夜深人静的时候，诗人已经躺在床上，但他辗转反侧，不能成寐。不过，他不是为押沙龙所加的逼迫担忧，而是为上帝施予的“慈爱”感动。“在床上记念你，在夜更的时候思想你”，是希伯来诗人惯常使用的表达方式，用以见证他们对上帝的作为和话语的特殊情感，著名的《诗篇》第119篇就多次出现类似的表达方式:“耶和华啊，我夜间记念你的名，遵守你的律法。”【诗119:55】，“我因你公义的典章，半夜必起来称谢你。”【诗119:62】，“我趁夜更未换将眼睁开，为要思想你的话语。”【诗119:148】，通过“记念”上帝的作为，诗人的心里顿时获得了巨大的力量——“我的心就像饱足了骨髓肥油，我也要以欢乐的嘴唇赞美你”。上帝给予诗人的安慰，犹如“盛宴”上的“骨髓肥油”，让他之前对上帝的“切慕”，迅速变为“饱足”。赖特（G、A、F.Knight）指出:“祭牲的骨髓肥油是肉中最好的一部分。这些都以爱和感谢的心来献与上帝，参【利3:16】。但是诗人认为他经历上帝的友谊，好像上帝享受人的献祭那么深！”（《每日研经丛书——诗篇》）诗人从“盛宴”中体验到了“饱足”，却将目光从“盛宴”转向了上帝，因为他知道上帝是“盛宴”的赐予者。于是，便有了“我也要以欢乐的嘴唇赞美你”这个诗句。诗人的这一态度，见证了他的感恩之心。

  【诗63:7】节，诗人描述“翅膀”之下的“欢呼”:“因为你曾帮助我，我就在你翅膀的荫下欢呼。”《现代中文译本》译为:“因为你时时帮助我；我在你翅膀的庇护下欢乐歌唱。”“在你翅膀的荫下欢呼”是一副我们无比熟悉的图画，因为大卫多次以这幅图画来形容上帝的保护。比如:“上帝啊，你的慈爱何其宝贵！世人投靠在你翅膀的荫下。他们必因你殿里的肥甘得以饱足，你也必叫他们喝你乐河的水。因为在你那里有生命的源头，在你的光中，我们必得见光。”【诗36:7-9】，“我要永远住在你的帐幕里，我要投靠在你翅膀下的隐密处”【诗61:4】。对于“翅膀”和“翅膀的荫下”的含义，之前的相关文章已经作过解释，此处无需赘述。这一段里，笔者想要多谈一点诗人在“翅膀”底下的“欢呼”。作此诗时，诗人的人身安全毫无保证，他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鸡，急需在母鸡的“翅膀”底下寻求保护。通过“记念”上帝的作为，诗人已经体验到上帝的“慈爱”，这时他便仿佛来到了上帝的“翅膀底下”，仿佛已经真实地体验到了上帝的“庇护”。有了上帝的“翅膀”，诗人一定已经不再惧怕，但是否能够“欢呼”却是另一回事。从危险的境地转向安全的处所，正常的反应往往是瑟瑟发抖，心有余悸，若要“欢呼”，一般都得一个较长的调整过程。然而诗人却不需要一点调整的时间，就在转向上帝的“翅膀”的那一刻，他的恐惧便立即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欢呼”。诗人的这一态度，与他在《诗篇》23篇中所表达的情感相似:“在我敌人面前，你为我摆设筵席；你用油膏了我的头，使我的福杯满溢。”【诗23:5】

三、“跟随你”——以行动表达信靠。【诗63:8-11】

  这一段的关键词是“跟随”，大卫以坚决的态度和实际的行动表达他对上帝的信靠。上帝的“慈爱”让诗人“饱足”，上帝的“庇护”让诗人“欢呼”，经历如此之多的恩典之后，诗人对上帝的认识更加深刻，与上帝的关系更加亲密。于是，诗人立志“紧紧地跟随”上帝，因为他确信这个上帝是值得“跟随”的。因此他对众人如此说:“王必因上帝欢喜，凡指着他发誓的，必要夸口。”

  【诗63:8-10】，诗人描述恶人的结局——“被刀剑所杀”:“我心紧紧地跟随你，你的右手扶持我。但那些寻索要灭我命的人，必往地底下去。他们必被刀剑所杀，被野狗所吃。”《当代译本修订版》译为:“我的心依恋你，你的右手扶持我。那些图谋毁灭我的人必下到阴间。他们必丧身刀下，成为豺狼的食物。”诗人决定“紧紧地跟随”上帝，是因为他相信上帝的“右手”会“扶持”他，而扶持的具体体现就是惩罚他的敌人。诗人以三幅图画描述了敌人的败亡:（1）“必往地底下去”，即“必下到阴间”；（2）“被刀剑所杀”，即“丧身刀下”；（3）“被野狗所吃”，即“成为豺狼的食物”。三幅图画表达了同一个意思，就是敌人将会迎来非常凄惨的结局。敌人来势汹汹、志在必得，但诗人并不畏惧，因为他非常清楚，就本质而言，这些人不是背叛君王，而是背叛上帝。对于这种反叛上帝及其受膏者的邪恶行径，上帝怎么可能视若无睹？他不是“喜悦恶事的神”，参【诗5:4】，所以一定会采取果断的措施。《撒母耳记下》记载了大卫之敌人的灭亡，虽然没有按字面应验大卫的预言，但“被刀剑所杀”却是事实:“押沙龙骑着骡子，从大橡树密枝底下经过，他的头发被树枝绕住，就悬挂起来，所骑的骡子便离他去了。……给约押拿兵器的十个少年人围绕押沙龙，将他杀死。……他们将押沙龙丢在林中一个大坑里，上头堆起一大堆石头。”【撒下18:9-18】。

  【诗63:11】，诗人描述自己的结局——“因上帝欢喜”:“但是王必因上帝欢喜，凡指着他发誓的，必要夸口；因为说谎之人的口必被塞住。”敌人被“刀剑所杀”，自己“因上帝欢喜”，这是何等明显的对比！这种对比见证了上帝的公义，亦见证了上帝的信实。无论多么嚣张的恶人，最终都要被“刀剑所杀”；无论多么落魄的义人，最终都要“因上帝欢喜”，正如使徒保罗所言:“不要自欺，上帝是轻慢不得的。人种的是什么，收的也是什么顺着情欲撒种的，必从圣灵收永生。”【加6:7-8】见证上帝的公义和信实之后，诗人对读者的劝勉收笔:“凡指着他发誓的，必要夸口；因为说谎之人的口必被塞住。”《现代中文译本》译为:“凡向上帝许愿的人都要赞美他；撒谎者的口要被堵住。”这段关于善恶的劝勉，诗人将人的善恶具体到对语言的把握上:义人本着真诚“发誓”，恶人本着诡诈“说谎”。尽管有些时候，恶人的谎言可能让义人的誓言暗淡，但诗人坚定地相信，上帝最终必定坚定义人的誓言，必定揭穿恶人的谎言，以此显明他的公义和信实。诗人如此用笔，是要以自己的经验劝勉读者坚持善行，远离恶行。

  《诗篇》第63篇，是大卫在遭受押沙龙反叛时所写的信靠诗，尽管当时的处境极其艰难，但他凭着对上帝的认识以及与上帝的关系，走出了情绪的低谷，唱出了胜利的凯歌。威尔斯比（Warren W.Wiersbe）感慨到:“在一个理当感到沮丧的时刻，大卫却因上帝而感到振奋；在一个没有圣所或祭司供职的地方，大卫却踏出了信心的一步，靠上帝重新得力。”（《生命更新解经系列——尊祟真神:诗篇》），在生死攸关之际，诗人还能那般坦然，其信心令人敬佩，其坚强令人向往。但愿每位基督徒都能够像诗人一样坚强，都能与诗人一道歌唱:“因你的慈爱比生命更好，我的嘴唇要颂赞你。”上帝喜悦我们有这样的认识！耶稣说:“若有人要跟从我，就当舍己，背起他的十字架，来跟从我。因为凡要救自己生命的，必丧掉生命；凡为我丧掉生命的，必得着生命。”【太16:24-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