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鸡

咯咯哒，咯咯哒…… 一只黑麻母鸡得意地从鸡窝里钻出来，先跳上供桌，咯咯哒…咯咯哒一阵子，又跳到桌子上，咯咯哒…咯咯哒一阵子， 一次比一次叫的响……没人理它，它又噔噔噔跑到当街，咯咯哒去了。

我正趴在板凳上写作业，离鸡窝不远，一看，鸡窝里躺着一个大大的蛋。

这时，七岁的弟弟忽然手捂着肚子喊，“哎哟，肚子好疼呀，哎哟，肚子好疼呀……”

母亲也在旁边给我们缝补衣服，听到弟弟喊肚子疼，慌忙放下手中的活，一探究竟。

我还在想，弟弟肚子疼来的真快。

母亲蹲下来，抚摸着弟弟的腹部，问：“是这疼吗？”

“嗯。”

“跟我去诊所打一针。”

“不用，妈，不用打针。”

“那去给你捡几粒药丸，你喝完睡一会儿。”

“不用喝药。”

母亲不理解了，不叫打针 也不喝药，怎能好呢？

弟弟望着鸡窝，眼巴巴的用手指着那个蛋，说：“把那个，把那个鸡蛋给我煮吃了，肚子就能好。”

母亲突然明白了，弟弟是想吃那个蛋，在佯装肚子疼。母亲把弟弟揽到怀里，说：“孩呀，那鸡蛋是留着给你哥哥姐姐攒的学费呀，咱家没别的收入，你看开学好多天了，哥哥姐姐一直交不了学费，交不了学费，他们就要面临辍学呀！”

这时，母亲好像想起来什么，拿起扫把，转向当街正在一群鸡中仍在咯咯哒炫耀的母鸡，边赶边骂，“日你妈，显你排场人样子呐，就你能耐，谁不会换个蛋，换个蛋就满街的炫耀，就是你惹的祸……”

这时，邻居王荣梅，左手掂着池盆，右手㨤着一筐衣服，正准备去池塘洗衣服，路过此地，看见母亲把鸡赶得咯咯嘎嘎地乱跑，鸡毛尘灰四溅，就问：“秀先（母亲叫秀先）怎么啦，花那么大火骂鸡？”

母亲就把事情原为跟王荣梅讲了一遍。

王荣梅听了，唉叹了一声：“你家孩子怪可怜的，你一年到头没舍得给孩子煮个把鸡蛋吃！这样吧，你跟我一块儿去我家拿10块钱，先给三个孩子交上学费，这钱什么时候有就什么时候还。”

母亲听王荣梅这么一说，心里很是高兴，连连感谢。同时心里五味杂陈，挺心酸的，没想到邻居对她那么好。想想自己真没本事，连孩子想吃个鸡蛋都要佯装肚子疼。

母亲从王荣梅家回来，脸上有了笑容，这时的心情，犹如乌云密布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丝光亮，压在心头的三个孩子的学费终于解决了。

母亲回来没有继续骂鸡，看到仍在望着鸡蛋的弟弟，把鸡蛋从鸡窝里捞出来，煮给弟弟吃了。

一转眼，孩提之时已经过去四十多年，现在想来，好多事都忘怯了，唯独这件事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