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的一上午，踢打腾挪到下午两点半的时间里，全家人吃上了送来的外卖午饭，往嘴里塞饭的间隙，菓老大突然说了一句很随意的话：“妈妈，六一儿童节到了，我的礼物是什么。”
我第一反应便是诧异和惊悚，脑子里飞速倒掠过一帧帧画面，仿佛曾经某一天，这个小孩曾经和我说过，可不可以六一给他买个帅一点的直升机模型做礼物，我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呢？正绞尽脑汁的思索着答案，并飞快的对比了今天的日期，估算着六一还来不来得及的时候……
那个叫菓老大的小孩子瞬间垮塌下去了脸，却又极快绷出了一个勉为其难的假笑说：“算了，妈妈，可不可以给个抱抱做六一儿童节礼物？”……那瞬间垮掉又绷起的表情，顷刻间在我的心里以光速的姿态，在我的心底瞬时撕裂了一条口子，鲜血淋漓！心底有热泪烫过的热辣感！心颤不已！
何时？是什么让一个曾在父母怀里独享爱意的孩子，可以如此小心翼翼地去主动适应父母的脸色！
何时？是什么让一个不到十一岁本该享有儿童节乐趣的孩子，可以如此小心谨慎唯唯诺诺的去奉迎父母的情绪！
何时？是什么让一个原本就该欢乐无虞天真烂漫享受父母之爱的孩子，可以如此卑微低眉顺眼的去乞讨一个抱抱呢！
万事皆是不思则已，思则极恐极恐极恐。那一刻，眼底泛酸、心底泛痛、内疚与自责齐驱，反思与自省并重。过往之点点滴滴又如投影画面般帧帧幅幅跌宕而来……
闭着眼假寐去的我，微弱翕动着眼眉，暗自转动着闭着眼的眼球，片刻不停的搜索记忆里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干了什么？
就在午饭前的前一个凌晨，我还在翻看了他的常规作业，那无可拯救的字体毫无意外的让我愤怒不已；
就在午饭前的几个小时里，我还在同他的授课老师讨论着他的没有满分，他的一如既往抄错题式的丢分，他身上的我眼里的一堆小毛病；
就在之前的不久时间里，我还在要求他的学习习惯与态度必须改进，还在批判他平日里行事的不走心和大大咧咧，还在怒骂他的磨磨蹭蹭和不思进取；
就在好像的前不久，我还在以“男大避母女大避父”的理论，言之凿凿拒绝了他假期里哪怕一次的同室而眠的请求；指责了他忘记敲门便推开了我所在的洗手间的门；喝斥了他时不时跑过来欲贴于我身上的亲昵举动；那一刻，我是那么的毅然决然理直气壮！
不思则已，思则极恐极恐极恐。我仿若做了全天下父母都会做的事，以爱为名——做自己想做的事！是的，初心如此，就是我爱你！这一点毋庸置疑。那么，结果做的事又如何呢，我眯着眼，继续在心底翻涌思索。
希拉里·克林顿曾这样说：我第一次做你的母亲，你第一次做我的女儿，让我们彼此关照，共同成长。这句话的前半句引起了我的强烈共鸣，也成为了我永远自我谅解的基础，而彼此关照共同成长无形中被我丢到哪里去了呢？
作为妈妈，从你降生的那一刻起，我其实一直挺努力的为你而改变。譬如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我为你洗手作羹汤；譬如声音如雷脾气似火的我为你可以两字之时长内迅速降温；譬如爱睡懒觉的我为了你再也不曾一觉睡到自然醒；譬如耐心奇缺没有长性的我为了你可以始终坚持去做一件我特别抗拒的事；诸如此类不胜枚举，自我感动又不感动，且是父母都如此这般吧。
打破这一切看似感动和美好的应是你小学入学吧，新的学习生活要适应，同时好巧不巧的意外迎来弟弟的到来。捧在手心里的你突然的要多了很多需要自己去完成的事，多了很多妈妈愿意或不愿意但你都要迅速成长的事。
入学以来，妈妈没有给你整理过书包，没有陪伴过你写作业，没有辅导过你所有的学习，再也没有带过你同塌而眠，没有特别专注的听你说过闲散的话，没有使用之前惯有的耐心对你降温待之。时光高速前行，没有的就愈多。没有再一次性多套为你购置衣物，没有每日里精心为你搭配衣物，没有每时每刻关注你的情绪，没有将曾经所有的看重捧在怀里。
取而代之的是拔高你快速的成长，是你自我能力的各种快速提升，是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快速转变，是你从百分之百的被关注快速转变为一分为二，是你默默无声的承受了所有的快速成长与转变，是你以快速的改变迎接了所有的万变。
突然觉得该有一次来自心灵深处的灵魂拷问，他，究竟是好还是不好？我，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闭眼假寐实为内心千转百回，前前后后凄凄惶惶仔仔细细思来想去，或许没有好坏亦无对错，不过是从不曾似今日这般自我剖析自省，不过是从不曾似此刻这般包容宽厚与审视对待于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提速，也因了提速。所有的结果都是为了追逐，也因了追逐。所有的因果都是为了焦躁，也因了焦躁。
其实，这一直以来，不过是自己的焦躁和想法，去左右了他的当下。一直为他的慢而焦躁，其实何尝不是自己从没有“快”过；一直为他的漫不经心而焦躁，其实何尝不是自己从没有真正在意过；一直为他的不思进取而焦躁，其实何尝不是自己从不曾真正较真过。
今日里，和他的老师沟通时，我抱怨了自己对他书写的黔驴技穷，抱怨了自己对他计算伤心伤肺的无奈，抱怨了自己为娘的不易与疲累，却独独忽略了他的努力、成长、转变、辛苦、付出、甚至是优秀。或者说他不是那种常规口中事事超前，件件拔尖，桩桩领先的孩子，但他一定是那种学习上省心，生活上放心，性格上暖心的孩子。
不过是因为内心的焦躁而失去了欣赏你的耐心，也因为所谓的忙碌而失去了欣赏你的可能。或许放慢脚步等一等你，或许停下苛责缓一缓待你，或许学会欣赏放一放焦躁看你，你是否会还我以更加美好呢。
口口声声说不曾因分数苛责了你，实则还是因了分数左右了心情。一直以来宣称着先成人后成才的高调，实则还是因了几分的丢失而去心心念念。其实，我还是俗世间一俗人罢了，终是没有理想中这么坚定。
七岁以来的这几年里，我甚至从不曾去想过你快乐与否，因为我单纯的认为你是快乐的。也不曾去思索着你有没有所谓的需求，而是自以为是的以为你已经被满足。
而今日你随意的一句关于儿童节的话，当如一记耳光般扇痛了我的自省，也扇醒了我的自以为是。爱是什么？当是教中有尺度，责中有进退，待之有欣赏，退中有坚持，行中有底线，缓中有等待，难中有长爱。
以欣赏的眼睛去审视你，以宽厚的爱意去接纳你，以无条件的爱去等待你，以发现的眼睛去呵护你，不再以爱为名！
或许六一的礼物会晚到，但是不会不到。或许妈妈的改变会晚到，但是一定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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