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摘自《单纯的品质—生命的注释》
问者1:“为什么经典都谴责欲望?实际上每一个年长的导师好像都谴责它,尤其是性欲,他们说它必须被控制。他们显然把性欲当作通向更高生命的一种障碍。佛谈到欲望时把它作为所有悲哀的原因。商羯罗在他复杂的哲学中说欲望和性的要求必须被压制,所有其他宗教导师也都多多少少坚持同样的态度。一些基督教的圣徒以各种方式折磨自己,另一些认为他们身体就像马,必须得到很好的照顾和控制。虽然我们没有读非常多的书,但是就我们已经熟悉的来说,所有的宗教文献好像都坚持说欲望必须被约束等等。我们只是宗教生活的初学者,但也感到所有这些失去了什么,就像花朵要有芳香一样。我们可能是完全错误的,我们并不想反对伟大的导师,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和你谈一谈。就我们目前为止所读的来谈,你从来不说欲望必须被压制,而是说通过觉知欲望必须被了解,其中没有谴责或者判断。尽管你用不同的方式解释,我们觉得还是很难抓住它的全部意义,我们和你的谈话肯定对我们有相当的帮助。”
克里希那穆提(克):你们想要谈论的究竟是什么问题?
问者2:“欲望是自然的,不是吗,先生?对食物的欲望、睡觉的欲望、某种程度舒适的欲望、性欲、对真理的欲望,所有这些形式的欲望都是相当自然的,为什么我们被告知它必须减少呢?”
克:我们能不能把你们所听到的放在一边,来探究欲望的真实和虚假呢?你所说的欲望是什么意思呢?不要字典的定义,而是指欲望的意义和内容,你认为它有多么重要?
问者1:“我有许多欲望,这些欲望时时改变它们的价值和重要性。有永恒的欲望和转瞬消失的欲望。我们某一天有的欲望可能在第二天就消失了,也可能变得强烈了。即使我自己不再有性欲,我仍然想拥有权力;我可能已经超越了性欲的阶段,但是我对权力的欲望仍然持续。”
克:是这样的。随着年龄、习惯、重复、幼稚的欲望变成成熟的欲望。欲望的客体可能随着我们衰老而改变,但是欲望仍然存在。实现和挫折的痛苦总是存在于欲望的范围中,不是吗?
现在,如果没有客体有欲望吗?欲望和它的客体是可以分开的吗?我知道欲望只是因为客体吗?让我们来发现它。
我看见一支崭新的笔,因为我的没有那么好,我想得到那支新的;所以欲望的过程就开始启动,一系列的反应,直到我得到或者没有得到我想要的。客体吸引了目光,然后随之出现的是想要或者不想要的感觉。那个“我”是什么时候进入这个过程的?
问者:“那是一个好问题。”
克:这个“我”是在想要的感觉之前存在的,还是随着那种感觉出现的?你看见某个客体,比如说这种新的水笔,一系列的反应开始产生,那是相当普通的;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占有客体的欲望,然后一系列的反应开始了,它们形成“我”,那个“我”说,我必须拥有它。因此通过看见的自然反应而产生的感觉和欲望拼凑起“我”。没有看见、感觉、欲望,有一个单独的、独立的实体的我存在吗?还是看见、感觉、欲望,这整个过程组成了我?
问者2:“先生,你的意思是说那个‘我’不是首先存在的的?不是由我来看见然后产生欲望的吗?。”
克:你怎么认为?那个“我”不是在洞察和欲望的过程中才把自己分享出来的吗?在这个过程开始之前,有一个独立存在的实体我吗?
问者:“很难认为‘我’只是一定生理心理过程的结果,因为这听起来非常物质化,它违反我们的传统和我们所有的思考习惯,也就是说‘我’——观察者是首先存在的,而不是被‘拼凑’到一起的。但是尽管传统和宗教典籍这样说,我自己的倾向是相信它们,我明白你说的是一个事实。”
克:别人所说的并不等于领悟了事实,而要依靠你自己直接地观察和清晰地思考;不是这样的吗?
问者1:“那当然,我可能第一次会把绳子误解为蛇,但是一旦我看清楚事实,就没有误解,没有妄念。”
克:如果这一点清楚了,我们可以继续讨论压制欲望的问题吗?现在,问题是什么?
问者2:“欲望总是在那里,有时愤怒地燃烧着,有时休眠,准备迸发出生命力;但问题是一个人该怎么对付它?当欲望被征服时,我的整个存在都相当平静,但是它清醒了,我就受到很大的干扰;我变得无法安定,发疯似的活跃,直到那个特殊的欲望得到了满足。然后我开始相对平静——直到欲望再次席卷而来,可能是针对另一个不同的客体。它就像压力下的水,不管你修建多么高的大坝,它还是会冲垮堤坝,或者从顶端溢出来。我别无办法,只有折磨自己,试图超越欲望,但努力到最后,欲望仍然在那里,微笑或者皱着眉头,我怎样摆脱它呢?”
克:你不是正在压制欲望吗?你想驯服它、麻醉它、使它变得理性?抛开书本、理想和古鲁,你自己怎样看待欲望?什么是你的刺激?你怎么思考?
问者2:“先生,欲望是自然的,不是吗?”
克:你说的自然是什么意思?
问者2:“饥饿、性、希望舒适和安全——所有这些都是欲望,它看起来这么健康、理性而且普遍。我们毕竟是那样被构造出来的。”
克:如果它是那么普通,为什么你会受它打扰呢?
问者2:“麻烦是,不只是一个欲望,而是许多相互矛盾的欲望,所有的都从不同的方向拉拉扯扯;我的内心被撕碎了。两三个欲望是主导,但即使是在主要的欲望中,也存在着自相矛盾。正是这个矛盾和它的紧张带来痛苦。”
克:要克服这种伤害,你被告知你必须控制、压制欲望。不是这样的吗?如果欲望的满足只是带来快乐而没有伤害,你可能很高兴和欲望在一起,不是吗?
问者1:“那当然,但人总是有一些痛苦和恐惧,这就是我们想减少的。”
克:是的,每个人都是这样,那就是为什么我们思考的设计和背景总是想办法延续快乐而避免痛苦的欲望。这难道不是你们也在追求的吗?
问者2:“我恐怕是这样的。”
克:在快乐的欲望和随之而来的痛苦之间是持久的冲突。这没有什么难以理解的。欲望寻求满足,满足的阴影就是挫折。我们不承认这一点,因此我们都追求满足,希望从来不会受到挫折;但是这两者是不可分割的。
问者2:“难道永远不可能只有满足而没有挫折的痛苦吗?”
克:你不知道吗?你难道不是经历了短暂的满足快乐,它难道不是必然地伴随着焦虑、痛苦吗?
问者2:“我注意到了,但是一个人总是想这样那样赶在痛苦之前。”
克:你成功过吗?
问者2:“还没有,但人总是这样希望”
克:怎样监督这样的痛苦成了贯穿你生活的最重要的事;因此你开始约束欲望;你说,“这是真实的欲望,那是虚假的、不道德的。”你培养理想的欲望,那是应当的,但是它陷在不应当里面。不应当的是实际的事实,应当的除了作为想象的符号之外没有真实性。是这样的,不是吗?
问者2:“但是虽然是想象的,可是理想不是有必要的吗?它们能帮助我们去除伤害。”
克:是吗?你的理想曾经帮助你摆脱伤害吗,还是它仅仅帮助你继续你的快乐,而同时理想地对你自己说那是不应该的。因此痛苦和快乐的欲望继续着。实际上,你不想摆脱任何一方;你想顺着痛苦和快乐的欲望漂浮,同时谈论着理想和废话。
问者2:“你是完全正确的,先生。”
克:让我们从这里继续。欲望不会被分成快乐和痛苦的欲望,或者真实和虚假的欲望。只有欲望,它以不同的方式、不同的客体显现。除非你了解这一点,不然你只是为了克服矛盾而奋斗,而矛盾是欲望的一性。
问者1:“有没有一个核心的欲望必须被克服,其他的欲望只是从中产生出来的?”
克:你是指安全的欲望吗?
问者1:“我正在想那个问题,但是也有性欲和其他许多事情。”
克:有没有一个中心的欲望,由它产生其他欲望,就像许多孩子一样,或者欲望只是从一时到另一时,从不成熟到成熟在改变它们满足的客体?有占有的欲望、被激励的欲望、成功欲、内在和外在的安全欲等等。欲望通过思想和行动,通过所谓的精神和世俗生活编织起来,不是吗?
问者2:“我们没办法考虑得那么远,我们很糊涂。”
克:你们压制欲望,它就以另一种形式再次出现,不是吗?控制欲望是限制它,把它变成自我中心的;但约束它就是建起抵制的墙,它总是会被打破的——当然,除非你变成神经官能症患者,固定在一种欲望模式中。净化欲望是一种意志的行动;但意志实质上是欲望的浓缩,当一种形式的欲望征服另一种形式时,你就又一次回到你旧有的奋斗模式中。
控制、约束、净化、压制——它们全都包括某种努力形式,这样的努力仍然在二元的范围中,在“真实”和“虚假”的欲望范围中。懒惰可能通过意志的行动来克服,但头脑的渺小仍然存在。渺小的头脑可以非常活跃,它通常是这样的,因此导致了它自己和别人的伤害与不幸。因此不管一个渺小的头脑怎样努力去克服欲望,它仍然是一个渺小的头脑。所有这些是清楚的,不是吗?
问者1:“我想是的,但是请慢一点,先生,不要在句子中填满理念。”
克:就像蒸气,欲望是能量,不是吗?蒸汽可以被运用在各种机械运转上,要么是有益的要么是摧毁性的,因此欲望可以被浪费,也可以被用于了解,而这种令人惊讶的能量没有使用者。如果有一个使用者,不管它是一个或者多个、个体或者集体——那是传统——然后麻烦就开始了;然后就有了痛苦和欢乐的封闭的循环。
问者:“如果既没有个体也没有集体去使用那种能量,那么谁会使用它呢?”
克:你在问的难道不是一个错误的问题吗?一个错误的问题只会得到一个错误的答案,但是一个正确的问题会向了解敞开大门。只有能量存在,不存在谁会使用它。不是那种能量,而是它的使用者会持续着困惑,以及痛苦和欢乐的矛盾。使用者——可能是个人也可能是许多人——说,“这是正确的,那是错误的,这是好的,那是坏的,”由此使二元性的冲突永久存在下去。他是真正的伤害制造者、悲哀的作者。那种被称之为欲望的能量的使用者能够不再存在吗?一个观照者能否不是一个操作者、一个代表这种或那种传统的分离的实体,而成为这种能量本身吗?
问者:“这不是非常困难的吗?”
克:这只是问题,而不是怎样去控制、约束或者净化欲望。当你开始了解这一点,欲望就有完全不同的意义;它就是创造的纯度、真理的运动。但仅仅重复欲望是至上的等等,不仅是无用的,而且最终是有害的,因为它像催眠剂、毒品一样让渺小的头脑平静下来。
问者:“但是怎样结束欲望的使用者呢?”
克:如果“怎样”这个问题反映了寻找一种方式,那么欲望的使用者只是以另一种方式被拼凑起来的。重要的是结束使用者,而不是怎样去结束一个使用者。不存在“怎样”。只有了解,动力会驱散旧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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