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凤九明白了,比如,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从来不是三生石,而是父亲的诅咒。当然,也有不明白的,比如,这~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
空中响起那个让她咒骂了无数次的声音,“明白了吗?”凤九说:“不明白!”
那个声音在磨牙,文绉绉的抛书袋,“真是青丘一窝蠢狐狸!正所谓了,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凤九恨声道:“说人话!”
那个声音顿了顿,说:“你已经死了,一缕气泽不肯忘却你的情郎,正所谓日有所思,这就是你的一个梦。帝君的文治武功,是你在上古神史课上学到的知识,你与帝君天命所归,相遇自然相爱,至于慈恩的那些臆梦,白奕的诅咒,是本尊特意压进你梦里的!”
凤九想了很久,说:“可是,在我自己的梦里,为什么要折磨帝君?”那个声音嘿嘿一笑,“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凤九大怒,骂道:“你给我下来!”
那个声音再次咬牙,“小丫头,你可知,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开天劈地,阳清为天,阴浊为地,一日九变,神于天……”
凤九一脸的恍然大悟,“风雨雷电是你的呼吸和声音,日月是你的眼睛,你的四肢化作东南西北,你的肌肤是为大地,血流化作河流奔腾不息!”
盘古很是兴奋,“是呀!是呀!”
凤九说:“久仰!久仰!你给我死下来!”
空中骤然降下两根大柱子,耸立在凤九面前,凤九绕着柱子转了好几圈才看懂,敢情这是两条腿呀!抓抓眉毛,“你这么高?”
盘古得意的说,“本尊是老天嘛!”
凤九跳起来,一拳打在他的脚踝处,呃……没感觉!凤九不死心,飞至半空,张开双臂抱住盘古的一根睫毛,双脚撑着他的眼皮,使劲的拔,那架式,“嘿哟嘿哟”拔萝卜!
盘古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撸她一下,不敢用力,怕给弄~死~了,郁闷的问:“你干什么?”
凤九拔不下睫毛,坐在盘古的小拇指指甲盖上,破口大骂:“你成心的吧?就这点破事,你故弄玄虚,机关算尽,搞得我们误会重重,气得东华伤心伤肺……”
盘古咬牙道:“听说,他砸我云顶雪山的时候,挺欢乐?”凤九说:“他又不知道!”盘古骂道:“不知道就乱砸呀?我~T~M~招谁惹谁了?”
凤九叉着腰骂,“他砸,你就出来说清楚,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盘古都给气乐了,“你现在是怪我咯?你爹搞的破诅咒,你情郎一次次的砸我云顶雪山,我气不过,~意~淫~一下嘛!这也叫错呀!”
凤九说:“你接着~意~淫~呀!我现在就托梦告诉东华,让他更加努力的砸云顶雪山!”
盘古顿了顿,说:“不是本尊不说,天机不可泄露,本尊也是为难。算了……一句两句话讲不清楚,过你没羞没臊的小日子去吧!”
凤九坐着没动,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回去,盘古一脸败给她的表情,语气极度的不耐烦,“告诉那·混·蛋,不许再上云顶雪山,否则,本尊~弄~不~死~天地共主,我弄~死~你这个狐狸崽子!”说完,盘古弹一下小拇指。
渤海一锅乱炖,海面上波涛滚滚,雾气沉沉,鱼虾蟹,还有龙什么的,全浮上来了,最后是蚌、蛤蜊、海带……整个渤海,很快没有活物了!就听见子阑的娘亲,那位渤海长公主跪在那里,哥呀、娘呀的叫!
帝君收回阴鹫的目光,看一眼连宋,看看他的兵,理一下凤九的衣领,他分明在说:“走了!”
白奕冲过去,揪着帝君的衣裳,哀求道:“让我看一眼女儿,求你了!让我看一眼,他是我的女儿呀……”帝君腾出一只手,两根手指压一下白奕的手腕,白奕瞬间给跪了,帝君不再看他一眼,一道白光走了。
白奕嚎叫着追上去,人生中,有个女儿,是一件多么牛掰的事情!何况是那么漂亮、那么乖巧的女儿,可是……生生叫他~给~玩~死~了!
白奕想说,女儿~死~了,让我看看~尸~体~也好呀!可帝君恨透了青丘,如果不是凤九,跟渤海一起炖的,便是青丘一族吧!怎么可能再让他看一眼!
白奕的童年很孤寂,陪伴他的只有一个畲族的阿婆,可小白奕总觉得,他和阿婆之间,有很大的代沟。
白奕偶尔会问妈妈,“每个孩子都有爸爸,为什么我没有?”妈妈就会用尖尖的指甲,掐他嫩嫩的胳膊,他便不敢再问了。
妈妈喜欢君上,妈妈跟小白奕说,她希望君上能兵败,落魄,甚至瘫痪,如果是这样,君上便离不开她的照顾了!
大人的情感,小白奕不懂,他只是听别人说,那个君上根本就不是人,他是一块石头,没有人的情感,嫁给君上,不如嫁苍何。白奕看到妈妈总是失望,总是哭,一哭就会掐小白奕。所以小白奕不喜欢君上。如果可以,他希望君上立刻死掉。
再后来,妈妈被抓走了!有个叫白止的叔叔,把白奕带回了家,大家都说,妈妈害死了一个叫司命的叔叔。君上暴怒,要对妈妈行“碟刑”。
白奕想去看妈妈,哥哥白郎教他,躲在白止的袖子里。那一日,山体的囚牢中,他亲眼看到什么叫“碟刑”……
毕竟是死人堆里蹚出来的女将军,慈恩去追帝君之前,她有预感,她感觉自己会死。她出发之前,把霸天石交给了唯一,外加使用说明,特别强调,如果她死了,让唯一替她报仇!
白奕至死都记得,妈妈教他使用霸天石的时候,很慈爱,很温柔,就像买了新玩具,教小白奕使用方法。
世人不能理解,一个母亲,竟然会把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交给亲生的儿子,甚至教他抛弃灵魂的方法!白奕也是长大后,才渐渐的明白,妈妈一直绝望的爱着君上,爱到疯魔,心生怨念,如果她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
帝喾集一城百姓之冤魂炼成的霸天石,昊天罔极,光影捋过四海,给他们的君主强行上了诅咒。十几万年以后,女儿应约而来,强行破咒,她爱上了九重天上的君主,不惜断尾剜心!
白奕心软过,太晨宫里,曾经当面提亲,可是看到君主的脸,他想起了母亲~临~死~时的惨状。
白奕亲生的女儿,爱上了奶奶曾经疯魔过的男人,并且他这个未来女婿曾经下令,剐了他的亲生妈妈。
这叫白奕如何承受?
白奕硬起心肠,要把女儿嫁出去。动辄打骂,凶神恶煞起来,把女儿吊起来,用鞭子抽,但她心如磐石,无转移也。
白奕体内一直缺一魂一魄,时间久了,终是伤了他的元神,白奕自知大限将至,便把病情告诉女儿,女儿这才同意出嫁。
可是,洞房里,女儿成亲全孝义,自尽全情义!
帝君抱着凤九回到了碧海苍灵,把凤九放在石室的石床上,心情竟有几分愉悦,若水河大战,凤九曾说,“如今我们死在这里,老天总管不了!”
他们终于在一处了,不是吗?
帝君打开衣柜,他和凤九在这里住了三天,柜子里有凤九的衣裳,总不能让凤九穿着渤海的嫁衣走吧!
帝君选了初见凤九时,那套粉色的衣裙。却是梳头时,犯了难,他自认为手巧,可仍然不会梳女儿家的发式!
只能收了结界,冲成玉和胭脂招手,“过来帮我一下!”连宋扶着成玉,子阑牵胭脂过来,帝君挡了两位男士一下,声音竟然从未有过的温柔,“九儿换衣裳,你们不要进去!”
白浅想要跟成玉进去,帝君挥袖,重重的把她摔在巨石上。青丘一族的人,最好有多远滚多远,不要逼他发火!
成玉和胭脂给凤九梳了姑娘家的辫子,帝君歪着头看看效果,很是满意,笑着说,“好美!这算不算人生只如初见?”
成玉和胭脂竟不知,帝君的脸上,也会有如此生动的表情,她们的心慌到了极点,胭脂清清嗓子,说:“帝君,有些伤痛,总是要过去,时间能治疗一切,你想想四海八荒,这是你的责任呀!”
帝君抱起凤九,一道白光不见了!
两个姑娘忙追出去,石室外面,人群骚动,连宋、子阑猜测,“会不会去无妄海了?”夜华摇头,因为帝君跟他说过,“受不受香火,又有什么要紧?”却是司命大叫:“君山,帝君的万年陵寝在那里!”
众人辨明方向,急吼吼追过去,帝君抱着凤九,站在墓室的甬道上,断龙石正缓缓放下,帝君跟他们笑笑,便朝墓室深处走去!
帝君的陵寝看似雄伟,劈山为陵,墓室巍峨,其实里面很简单。简单到啥也没有,就是一个千年寒山玉做的石棺。
帝君抱着凤九躺进去,低头痴痴的瞧,眼眸有星光在流转。他能听到,外面一群人在呼喊,只是他不想理了,这个尘世,这个四海八荒,他守了一辈子,如今,他就想守着他的九儿。
用术法缓缓的闭合棺盖,卸下一身神力,苍何剑发出耀眼的光华,他握紧凤九的手,语调是那样的轻松,说:“慢些走,我们一起!”
凤九的双臂环上了他的脖子,急声问,“东华,你要做什么?”帝君忙坐起,头撞在棺盖上,因为没有神力嘛,好大的一个包!
凤九揉揉他的头,娇声问,“这是哪里?好黑呀!”帝君一脚踹开那棺盖,眉头皱成“川”字,伸手探凤九的元神。
凤九便“叽叽咕咕”的讲她的梦,话未说完,樱唇已被封住,他的唇很冷,带着倔强,就这样强行压下来,仿佛是惩罚她不辞而别,亦或是安慰凤九,苦难终于过去。
凤九知道,在她离开的这几个时辰,他经历了怎样的无间地狱,她的手指掐深握在他肩膀上的力道,任他为所欲为。
好久,久到凤九差点窒息过去,帝君这才放开她,带着浓浓的鼻音,说:“九儿,你不该这样吓我的!”凤九微微仰头,亲吻着他的唇,柔声哄,“傻瓜,我不是回来了吗!”心里还是有一点担心,问帝君,“你能解霸天石的诅咒,对不对?”
帝君单臂枕于脑后,伸出两根手指勾一下,一副巴厘岛度假之姿态,说:“头低一些!”凤九没怎么明白,问:“什么?”帝君微微抬头,吻住她的樱唇。凤九这回闪开了,轻嗔道:“说正事呢!”
帝君说,“九儿,本帝君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你慢慢想,想好了,我们就结婚!想不好,我们先结婚,你再慢慢想!”
凤九听他这么说,深知诸事已定,趴在帝君的胸膛上,一脸羞涩,却偏要矫情,“哪个要嫁给你?追我的青年才俊可多了!”
帝君点头,说:“嗯!追我的仙子也可多了,那个……那谁……夜华他表妹!”
天地共主本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只是得意,难免忘形。凤九露六颗牙齿,一副好整以暇之姿态,问:“那夜华他表妹叫什么呀?”
帝君咽咽口水,一脸呆萌,“白日依山尽!”凤九便咯咯的笑。
帝君能听到,外面嚷着劈陵,后来是墨渊来了,墨渊有进陵寝的术法,帝君只好抱着凤九坐起来,说:“我们先出去!”
凤九却是听不到外面的声响,她只是跟帝君玩闹,把他摁回去,娇憨的说:“还有一个烦恼……”帝君见她说得认真,自然追问,“什么烦恼?”
凤九鼓着腮帮子,一副吃“可爱多”长大的模样,说:“结婚以后,每天清晨第一件事,是先亲你左边脸颊呢,还是右边脸颊?好烦恼噢!”
帝君“呵呵”的笑,指导一下小娇妻,“你可以猜拳,剪刀、石头、布呀!”
凤九点头,“好呀!好呀!听你的,你赢了,我打你,我赢了,你让我打!”帝君大叫:“哎!做神仙讲信用,你说好是亲的!”
千年的企盼,一朝实现,凤九就是心情太放松了,双臂如灵蛇,缠上了帝君的脖子,帝君轻推了她一下,说:“你等一下!”凤九像小鸡啄米似的,亲着帝君的唇,嚷着,“东华,我要做你的妻子,迫不及待的想做,现在就做!”
帝君鼓着腮帮子,一指棺外,凤九忙抬头!青丘一族的人,几位将领,胭脂、成玉……大家集体趴在棺椁上,一脸“哦”的表情!人太多了,司命挤不进来,个子又矮,只能蹦起来看!
连宋把头都快摇下来了,叹息道:“不差这一刻半刻的吧?敢不敢出了棺材先?”
凤九“嘤咛”一声,下意识的往帝君怀里藏!帝君现了她的原形,抱她坐起来,从来不知脸皮为何物的家伙,破天荒的红了脸,说:“本帝君……先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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