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笔生花(七)

作者: 看风景的我 | 来源:发表于2022-04-02 17:52 被阅读0次

    见这架势,肯定不是盗贼了,否则店伙计不该是这样态度。我力持镇定,仔细打量这几名大汉,身形健硕,行动利落,透着股凶悍的气势,不是匪人,莫非是……官兵?可官兵怎会来抢掠客店?不,不是抢掠,我租住的房间不前不后,这伙人却直奔这间而来,应该就是冲我来的。

    我自问平素并不曾与人结下什么深仇大恨,若说仇怨,就只有昨日在西园戏弄王珪,让他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他当时狼狈无暇他顾,过后回忆起来,失去知觉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我,满腔的怨恨必然朝我发泄。但他并没有证据证明我对他做了什么,难道敢公然倚仗权势谋害我性命吗?

    “禀游缴,搜到了!”一人搜完我的衣箱,似有发现,将一物双手呈给为首者。游缴?竟是捕盗的官吏?我扭头去看,那头领接到手中的是块玉佩,巴掌大小,玉色莹润,质地细腻,一看就知绝非凡品。

    “这不是我的东西!”我话一出口就知不对,果然那头领眼一横:“当然不是你的,这是你窝藏的赃物!贼骨头招得倒快,以为招了就能免打吗?”我急声叫道:“我是汝州秀才,怎会窝赃?”那人眼神一闪:“秀才做贼,罪加一等!”我还要分辩,那人一脚踢来,再一挥手:“兄弟们,抓住盗党同伙,领赏去了!”

    他们将我捆起来,堵住嘴,连推带搡往前走,我头上蒙了布袋,不辨方向,只听押送者不断跟人打着招呼,说是盗案主犯招供,他们抓了窝赃之人送官请赏,回头请大伙儿喝酒云云。

    终于停下时,我听到了锁链碰撞的“哗啦”声,布袋摘下,绳索解开,我还不及反应,就被人从背后一推,踉跄两步,趴在了地上。地面凌乱地堆着些干草,一股混合着血腥和腐臭的气味直刺鼻端,我忍不住干呕起来。

    待我掏出堵嘴的布团,喘息平复时,押送的人早已离开,将我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遭此横祸,我本来心中惴惴,此际却略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暂时性命无忧。王家在新安毕竟还是不能一手遮天,王珪也需有所顾忌,必得先罗织些罪名,再动手对付我。

    诬我为盗想必只是第一步,我既进了监牢,便只能任其摆布了:旁的不说,只要狱吏几日不送食水,我便绝无生路。壮志未酬,岂能坐以待毙?

    寻了个干燥些的角落坐下,闭目思索如何从绝境中找出些希望。我游历新安,如浮萍泛梗,并无根基,所倚仗的只是借助梦笔所获的一些虚名……梦笔呢?我猛地想起,急忙摸索怀中,直到手指感觉到笔杆那熟悉的光滑触感,提到半空的心才稍稍放下。

    坐了一刻,并没有人来提我去审讯,更印证了我的推测:王珪不知怎么买通了那名游缴,将我稀里糊涂塞在监中充数,或是指使人攀咬,判我个窝赃的罪名,从此身败名裂,或是悄悄谋害了再报个“急病而亡”,总之前途凶险。

    现在当务之急是将我无辜被抓的消息传出去,请人施以援手。舅舅远在汝州,鞭长莫及;郑家在新安城倒是有些势力,却未必会为了我与王家起冲突;能与王家势均力敌,又愿意出手救我的……我突然想起一人。

    央求狱吏给我些纸墨,却遭到一顿嘲骂,我只得撕下半幅衣襟,用栅栏上掰下的木刺刺破左臂,梦笔蘸血为墨,写了一封陈情书。可能到了生死关头,我下笔时十分清醒,写出的字句全出己心,毫无雕饰,只将一腔幽愤喷涌而出,极言我之无辜冤枉,王珪之无耻跋扈,恳请对方施以援手,又痛陈利害:今日王家罔顾法纪诬良为盗,明日就能翻云覆雨祸乱朝政,难道坐视王家窃居庙堂,侵吞天下?

    一篇写完,我静静等待方才的狱吏换班。王家如此行事,想来也要避人耳目,下一个狱卒不会知道我得罪了谁,只会当我是个普通囚犯,收钱递个信儿应该不难。所幸起床时披上了外袍,袖袋中还有些铜钱,我趁那狱卒巡视时悄悄塞给他,他果然上道,听了我的要求,掂掂铜钱分量,丢下一句“等着吧”,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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