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炕
陈剑
那天想起了土炕,当年睡过的土炕。
躺在小区单元楼的席梦思床垫上,却怀念当年的土炕,你说这事儿有多逗。
第一次在什么地方开始睡土炕,肯定记不起来,不过能回忆起最先睡土炕,是在山东老家,我睡在奶奶的土炕上。昏黄的煤油灯,映照着奶奶苍老的脸,奶奶戴着老花镜,悄无声息地在鞋面上绣着花。后来好像累了,把鞋面轻轻地放进笸箩里,往一旁一推,从桌子角摸出张1寸宽的纸条,拿出烟丝,用3个手指捏了一点,均匀地撒在纸条上,轻轻一卷,就是一个喇叭状的细烟卷儿。把粗的那头拧了一下,不让烟丝掉下来,就着灯头一吸,屋里就飘散着丝丝缕缕的烟草味儿。
几乎每天晚上,我就是和着这样的烟草味入睡的。
山东的土炕不同于河北,房子多是平房,浅、小、矮。3间的结构,中间却要留出一间当中厅,两边各10平方左右的空间才是住宿。山东人住宿有一个特点,俩人不是一头儿睡,必是一南一北或一东一西,叫“蹬脚儿睡”。
河北的房间比山东的房间大,住宿与客厅没有半点遮挡,一览无余,大土炕牵扯着前后墙、紧贴着房山,家里有几口人也都是头朝一个方向睡。
稍微记事儿起,我时常穿梭于山东、河北之间,童年的岁月就这样让祖父家、外祖父家的土炕丰富着我懵懂无知的记忆。
现在看来,土炕极其落后,还很脏,房屋的土墙总掉落一些土来,条件好、有办法的人家还置办了“炕围子”或用报纸糊裱一下。大多数人家连这也置办不起,只能任凭被子与土墙“耳鬓厮磨”。
土炕不仅住人,也常常让老鼠光顾,甚至炕面下的烟道就是老鼠繁衍生息的地方。夜半时分,老鼠会探头探脑地出来“放风”、觅食,枕边、脚后总能感觉老鼠们成群结队“嗖、嗖”地窜来窜去。甚至还能听到老鼠的幼崽,在炕洞里“吱、吱”乱叫。
岁月的脚步踏入冬季,冰凉的土炕不能让我们抵御寒冬的冷。最好的办法就是晒些干草,也就是谷子剪去穗后的秸秆,直到晒的用手一搓“刷拉、刷拉”响,往炕上一铺,很暄很暄的、很暖和,还有一种特别的气息缭绕着,整个冬天的夜晚就是铺着它入睡。那是现代的席梦思、海绵、棕垫所没有的味道和舒适。
对很多人来说,土炕是一生的牵绊,是一生的精神寄托。很多人生在土炕,长在土炕、老了还想回到土炕。当年我的外祖父在90多岁的生命即将终止时,执意要从医院回到土炕上,急切的语言里满是对土炕的依恋。
我也一样,离开土炕几十年了,土炕的味道还抹不去,还牵动着我的心房。我总也忘不了她的质朴和踏实,所以一有机会总想在土炕上再睡一宿,再嗅一下那特殊的气息,再回味一下当年的美好。因为土炕寄存着童年美好的回忆,浸染着心底的情愫,给我有一种莫名的情感。还因为土炕曾带给我儿时的欢愉,丰富了我童年的时光。
岁月如流水,把那么多人都带走了,山东的、河北的,我的那些亲人、长辈,大多走向另一个世界,今生今世怕是再也无缘土炕了。席梦思虽然舒适,却替代不了老宅、旧屋、土炕在我心中的位置,也许,这就是念旧,这也是乡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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