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20：05分。y县城郊疗养院二楼，二零八门口。
咚、咚咚。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身着黑色睡衣，脚踏人字拖。一头斑白的整齐短发，顶着柔和的楼道灯光，不停左顾右盼。确认四下无人之后，叩响了二零八的房门。
吱——呀。
房门缓缓打开，探出一张线条刚硬，额头沟壑纵横且黝黑的脸。撇了眼门口的老人：“没人吧？快进来。”
门外的老人依然谨慎的左右看了看，一个闪身便进了二零八房，反手带上了房门。
“坐，茶自己泡。”
“这是你的待客之道？”
“呵！爱喝不喝。”
说罢随手抛给人黑衣，人字拖老人一支烟。相对而坐，淡淡的自顾自地抽了起来。
“那两个老东西什么时候来？”人字拖老人问道。
“快了。”
“拖拖拉拉的，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人字拖老人话音未落，门口便想起了敲门声。咚、咚咚。
吱呀。房门从外面被打开了。一前一后走进来，一瘦一胖，一高一矮两个人。
灯光下，灰白的头发愈发显得苍白。
爬满褶皱的脸上，满是岁月的刻上痕迹。
“胖子，你怎么跟大象两个同时来。你不知道目标大了容易被发现啊。”人字拖老人似乎有些恼。
刚进来的两个人对人字拖老人的话充耳不闻，径直走到桌前，相对而坐。各自拿起桌上的烟点上，悠悠的抽着。
四个人两两相对而坐，首先进来的人字托老头姓万，人称“万老板”，与万老板相对而坐的黑脸是老林。
后进来的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分别坐在老林和万老板的右手。高的被叫做大象，据说是年轻的时候又高又胖。剩下的稍矮一点的便是胖子了。姓曾，叫曾胖子。
四个人今天半夜聚到一起，自然又是老林在憋坏。依照惯例但凡几个老头憋坏，都会趁大家都休息了，聚到一起算计。
“有屁快放。你们谁有想法，说完老子得回去睡觉。”万老板灭掉手中的烟说。
“生前何须多睡”悠悠地突出一口烟雾，大象缓缓说道。
“死后自会长眠。”老林见缝插针补充道
“老子……”万老板手撑椅子扶手，作势要起身。
曾胖子伸手打断万老板的动作，问老林道“黑鬼，又憋什么洋屁。痛快说吧”
眼见气氛要僵，有胖子给台阶，老林也就顺阶下了。
灭掉手中的烟，抬头环视三人一圈，清了清嗓子，一腔做作的语调说到。
“茅台，四十年的茅台。
咱们可有些日子没喝酒了啊。
哎哟，那个可是四十年的茅台啊。老子看那包装就能闻到酒香。
可不能细想啊，这要是一细想啊，嘶——。肚子里就有像有虫在爬啊。
你看哈，它顺着这个胃就往上爬到喉咙，爬到喉咙这喉咙就是一种浑厚的火辣裹着浓烈的酱香，在这喉咙里翻腾啊。嘶——啧啧。”
边说，一双皱皱巴巴的手还不停在身前比划。
“它翻腾呀、翻腾。
完了它又往上爬，爬到这个嘴里。
这一到嘴里就不得了了。这个唇，齿，舌，腮啊，它满是这一股子粮食精的味道，热烈滚烫，醇厚浓香。就像啊……就像这个四十年前第一次跟女孩子打波儿一样。这个舒畅啊，啧啧……”
老林舔了舔嘴唇，扫了一圈三人脸上的表情。从桌上拿起烟点上，继续说：
“这个虫子啊就在这个嘴里它就这么爬。可它不能就单在这里爬啊，它还得往上啊，渐渐的它就上了头了。
这个鬼东西啊一上了头就麻烦了。你想啊，这头上有眼睛鼻子啊，它就在你这个眼睛鼻子上来回的转啊转啊，它这一转麻烦大了，到了你的鼻子吧，鼻子里净是酒香，那个醉人咯——你就想啊，你就想你年轻时候第一次闻到你婆娘身上的香味是什么样吧。
这个东西皮的很，就在你还回忆婆娘体香的时候吧，嗖一下、它就又蹿到眼睛上了。
闭上眼你看啊，这个酒啊晶莹剔透，亮晶晶，圆润饱满啊。
——呵～！你就想想洞房花烛啊，这个衣服一脱
哎～哟呵！
这个美劲儿嘿，夫复何求。”
“呼……”老林深深地吐出一口烟，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万老板开口打断道“
说人话！”
“老不正经的。说重点。”大象附和道。
老林正色地看了看万老板和大象，发现二人正一脸正气的看着自己。
侧过脸又看了看胖子，只见曾胖子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双眼有神的盯着自己。
老林深吸一口，掸了掸烟灰。一脸气泄的说“茅台，四十年的。有一瓶。”
万老板往前欺了欺身道“快拿出来，我房里还有点酒菜，我这就去拿。”
“我闺女寄来的蒙古牛肉干还有点，我这就去拿。”曾胖子接茬道
大象作势也要起身，老林急忙拦住几人，解释说“酒是有，但是、是在咱们疗养院里，不在我这里。”
听完老林的话，三个人仿佛泄了气的气球。重新靠回椅子上，拿起桌上的烟，各自吞云吐雾起来。
片刻大象率先打破沉默。
“今天的重点你还是没说啊，忍着不难受？”说罢斜眼盯着老林。
“偷！”老林对大象的眼神视而不见，风轻云淡的突出一个字。
“谁？”胖子道
“王先生。”老林依然云淡风轻。
“王先生？303那个？”大象道
“嗯”
“王老师有点棘手啊。”胖子继续道
“是啊，这疗养院里他口碑和人缘可是出了名的好。”万老板说到
“嗯”
“而且这个老东西跟个婆娘一样，仔细得很。难办哦。”胖子接茬说道。
“嗯”
“嘶——老林你……”大象话到嘴边，被万老板抢言：
“搞不好就能招来院儿里的老东西们的口诛笔伐啊，引起公愤就不好了。”
“嗯”老林仍然是一脸的淡然，悠悠的吞云吐雾着。
“王先生可是有高血压，心脏病的。这四十年的茅台价值可是不菲哦。这万一要是刺激大了，是会出人命的。”曾胖子满脸失落的说着。
“嗯”
“装什么孙子，什么想法说！”大象有些恼火的对老林说道。
“嗯。”
“你嗯个锤子！快点说。嗯嗯唧唧的半天，不说老子回去睡觉了。”发现老林故意卖关子的万老板终究是忍不住了。厉声对老林说。
老林灭掉手中的烟，看了看三人的表情。心里暗自得意成功的将三人带入了坑。缓缓说道。
“给他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万老板打断道“说人话”
见万老板着急的样子，大象伸手拍了拍万老板的肩膀，笑着说“不着急，听他放。”
老林瞪了大象一眼，一脸傲娇的说“你才放！老东西。不乐意听哈，老子还不乐意说呢！”
胖子见状急忙圆道
“哎～！大军事家赶紧阐述战略部署啊，不可拖沓。兵贵神速。”
胖子几句露骨的奉承对老林来说受用非常。老林做作的对胖子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对，就是兵贵神速。
这酒是今天刚到王先生手里的，
王先生他干儿子从国外回来，下午来看他。给他带的这个酒和一些营养品。
所以今明两天下手最好。”
万老板说到“看看人家的儿子，还是干的。”
“闭嘴！”胖子厉声道。
老林撇了眼万老板，继续说“我当时正好去三楼找小叶。路过他门口时恰巧听到王先生和他干儿子的谈话。正好王先生在批评他干儿子铺张浪费，买的酒太贵重。”
“四十年啊，茅台呢！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啊。”问胖子道。
“谁说不是呢。”其余三人纷纷附和道
“我找完小叶回来时，特意到他门口来了个巧遇，进门跟他干儿子寒暄了几句。看着王先生把酒就摆在了客厅的展示柜上。”
说罢老林从桌上拿起烟，给三人递上。随后自己也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
“晚上吃饭的时候呢我特意去小叶她们工作台转了一圈，正好明天小叶休假，咱们二楼只有一个护工，三楼的职能办公室多，咱们可以以上楼去办公室为由，顺理成章且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上去。只要能合情合理的出现在三楼，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摆弄了嘛。”
“顺理成章不难。不过不引起注意谈何容易。”曾胖子道出。
“是啊，刚跟刘老三哥几个干完仗。没法不引起注意。”万老板补充道。
“跟何况当时还赌咒起誓地，说什么死也不上三楼去。”大象接茬道。
“这……”老林一时语塞。
四人顿时泄气，各自闷头抽烟。
未几。四人同时抬起头，眼里闪着希望光。互相看了看。一同笑了起来。
老林率先收住笑，说道“栈道还是得修。”
万老板接过话来“修我们还得修理人！”
曾胖子努力抿着嘴角的笑意说“这边修理人，那边修理酒！”
“明修刘老三，暗换陈年酒。”大象说到。
“拿什么换？”老林故作不解地问道。
“狸猫！”
“哈哈哈……”
四人正自得意，忽然听得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房中四人霎时间脸色剧变，相顾无言。纷纷灭掉手中烟，形色紧张地望向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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