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入校一四五中
一九六八年九月的某天,我与我的同学们一起走进了北京一四五中学的大门,正式成为一名中学生。那年,我的年龄差一个月十四岁。与大多数同学相比较,我的实际年龄算大的,而大多数同学多为一九五五年生人,当时的实际年龄才十三岁左右。
说来也怪,不知当时的东城区教育局革命委员会是如何考虑的,和平里一带几所中学的招生范围在划分上似乎有些随意性。我说的这种随意性,是说和平里这一带学生招生的范围老是变化。此问题我后面还要提到。
和平里中街以西的化工部大院、九区一号大院、兴化西里和安定门外蒋宅口以北区域的学生,是一四五中的招生范围。
和平里中街以东的包括新疆楼附近范围,和平里北街以南稻香春食品店附近的地坛北里区域,还有新疆楼对面的和平里照相馆一带的住宅楼区域(我也不清楚是和平里的哪个区)的生源,还有四路无轨电车总站附近区域的生源,通通划入五十四中。
于是,住在新疆楼的小学同学林晓林,住在地坛北里的小学同学金珊,还有住在和平里四路无轨电车总站附近的马福义等,便与我相别,进入了五十四中。我与小学同班同学郑晓鸥、李中三、吴乔桑、郑兰英,以及另一个班的同学陈曙光、高景汉、刘全生、康志强、张琪、邵丹妮、李莎莎等,被分配到了一四五中。
除此之外,从安定门到蒋宅口的安外大街的同学和前花园的同学进入地坛中学,住在第五俱乐部附近的同学进入七十五中。现在的一七一中当时叫红旗中学,是一个半工半读学校,并不参与和平里一带生源的招生。于是,和平里地域七一届中学毕业生的所在校,主角是五十四中和一四五中,配角是地坛中学和七十五中。在倥偬岁月之中,历史见证了五十四中和一四五中友谊的交流。但随着岁月的不断流逝,五十四中越来越强大,一四五中越来越弱小。前者成为东城区的准重点中学,后者早已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就连名称都不复存在了。
截止到一九六八年,北京一四五中学是全北京市范围内排名序号最末的一所中学,它的前身是北京育鹏小学。鹏,即鲲鹏,意指战鹰,也指空军。顾名思义,北京育鹏小学是有空军背景的学校。
据说,一九五七年,当时的空军司令刘亚楼大将根据中央军委的命令主持了空军与防空军的合并,并同时下令在安定门外的甘水桥组建了北京育鹏小学。
组建学校,一是需要钱,二是需要师资,三是需要土地。钱,好办,刘亚楼一支笔,签字后办学款项就到位了。师资也好办,一部分有文化的空军转业军人加上一部分有文化的国民党两航起义人员,组成了育鹏小学师资力量的主体。至于办学用地,那也不是啥问题。其实,太阳宫公社甘水桥地域内,早有一个防空军的军营。防空军与空军合并后,这座军营就空了出来。虽然占地面积不大,但办学也凑合了。好在刘亚楼在军中高级将领中,属于情商特别高的将领,为人坦诚,喜欢交朋友,他与北京市的市长彭真关系莫逆,他们的友谊可以追溯到东北抗联时期。刘亚楼与彭真一说,彭真无条件支持,安定门外太阳宫公社的土地,任由刘亚楼的空军跑马圈地,而且是无条件划拨。
于是,当我们一九六八年九月份作为第一批学生走入北京一四五中学的时候,这个学校的占地是当时五十四中的七八个大,这是我目测后的结论,绝对不是信口开河。只不过五十四中有教学楼,而一四五中没有教学楼。按照时髦字眼,五十四中的容积率比较高,一四五中的容积率比较低,后者更趋向是一所花园学校。
还是让我们把镜头拉回到一九六八年九月份的某天吧。我记不得中学报到的那天是九月份的几号了,但我确定无疑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此时的文革已经进入斗批改阶段。斗批改是斗争、批判、改革的简称,是毛泽东在文革早期对文革理想目标的初步设计,即对文革应解决的问题和步骤的整体概括。一九六八年九月七日,《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发表社论,传达了毛泽东的指示:建立三结合的革命委员会,大批判,清理阶级队伍,整党,精简机构、改革不合理的规章制度、下放科室人员,工厂里的斗、批、改,大体经历这么几个阶段。中共中央批转北京六厂二校经验作为斗批改的样板。后来被九大正式规定为工作任务和目标。
说到六厂二校,那就更是凑巧了。从一四五中大门往东走一公里,穿过安定门外大街,就是六厂二校其中之一的典型:北郊木材厂。从入校开始到离开学校,一四五中学的七一届毕业生与北郊木材厂的工人师傅结下了不解之缘,发生了很多很多的感人至深的故事。后面我还会提到。
那天早晨,我与邻居陈曙光一起来上学报到。《入学通知书》早就发到我们手中。陈曙光在一连四排,我在一连一排。同楼的张连贵和刘丽华在一连三排。同楼小美女汪波与我分在同一个排,这让我心中暗暗窃喜了好几日。我与张连贵说,这是缘分,你再眼馋也没戏。我说的话让张连贵精神受到了重创,因为我知道他在暗恋着汪美女。谁知斗转星移,世易时移,当一年后一连一排被拆散时,汪波被分到了一连三排张连贵那个排,与张连贵成为了同班同学。我则分到了一连四排。于是,连贵兄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我似乎看到了他眼中的满足与戏谑,他对我也颐指气使起来,直到汪波随父母到湖北阳新五七干校。特别需要说明的是,那个时候全国学习解放军,工厂、农村和学校,都按照部队的编制搞成了连排班。就学校而言,一个连就是一个年级,一个排就是一个班,一个班就是一个小组。我所在的一连一排,就是一年级一班。
顺着安外大街从南往北走,在十八路汽车甘水桥站往西走两百米,就是一四五中学的大门。我记得当时学校门口的牌子还没有改过来,还是北京育鹏小学的牌子。大门是那种大铁栅栏门,向着两侧推开。进门右手是传达室,传达室的门口有一株枝叶繁茂的海棠树。传达室的西侧有一个小门,进入小门就是学校的果园了。果园并不大,估计占地三四亩左右,里面有各色果树,果实累累,挂在枝头。
进入大门的正前方,是一尊毛主席站立的雕塑像,后面是红色的大影壁。领袖雕塑像的整体建筑大约占地一亩地,估计还没有最后完工,但主体工程已经结束。
在影壁的后面,就是我们一连四个排的教室了。教室坐北朝南,后面是果园,前面是一块平整的空地,空地南面是一座灰楼。在灰楼和空地之间,是三个石头砌成的乒乓球台。空地的东侧,是体育教研室和男女厕所。影壁后面的这块空地,是我们一连四个排的主要活动场地。
二连的四个排在学校的紧里面,挨着教工宿舍楼。我估计从学校大门走到二连的教室,没有七八分钟也要花费四五分钟,感觉距离并不近。如果我从学校大门往二连走,进门就要向左拐,往学校操场方向走,从灰楼前走过,穿过学校的礼堂区和饭堂区,才能到达二连教室区域。二连四个排的门前也有一片空地,空地东侧是男女厕所,西侧是一条通向教工宿舍楼的用煤渣铺就的坑坑洼洼甬路。
一四五中的操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灰楼南侧的主操场,这是一个比较标准的足球场,此外还有一个标准的篮球场;另一部分是南楼北面和小礼堂东面的那个操场,上面是各种各样的运动器材。当年挖防空洞时发生的高景汉受伤地,就在这个操场之上。
那天上午报到之后,我抽空独自游荡在宽广的校园里。我突然发现,一四五中似乎就是一座孤岛:它的东面是一片高地,上面种着小麦;它的南面是北京科学仪器厂的北墙;它的西面是一片空地,远眺外馆中学的那座教学楼;它的北侧也是一片菜地,属于太阳宫人民公社的某个大队,在菜地之上露出了几间农舍冒出的缕缕炊烟。
占地如此之大的学校,如果不是秦始皇或者成吉思汗,那必然会被人肢解。四年之后的一九七二年,北京一四五中学的西边那部分,包括南楼、小礼堂、后来在二连教室南面盖起来的四间教室,也包括二连的四间教室以及教工宿舍楼的一个单元,全部划归我的第二母校 ——北京东城师范学校所有。
从小学进入中学,从小学生变为中学生,是人生中的一个重要跨越时期。我期待着度过中学的这段幸福时光,我也期待着在一连一排获得命运的新生。那天,我围着整个学校走了好几圈,回到家中已经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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