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一个月光柔和的夜晚,被邻居的小女孩蛊惑,相邀去不远的菜地里偷摘黄瓜。
一路鬼鬼祟祟,潜行入园,在黄瓜架下匍匐钻行,一根根带刺的黄瓜不时碰撞着小脑袋,虽然那刺还时时扎得脖子生疼,可心里是很兴奋,随手摘下一根,在小背心上糙一糙,咬上一口,脆香脆香,三口两口就干掉了一根。
大喜,便摸着一根摘一根,来时,没有带家伙,只好把背心摊开,很快这小背心就兜满了。那小女孩也在另一排黄瓜架下偷摘,我听到她吃黄瓜的脆响声。
给她打了暗号,我便猫身出架,刚钻出来,正直起腰的那瞬间,猛抬头,见一人森然立在面前,瘦骨嶙峋,戴着一顶草帽,花花的脸不很分明,伸展着双手,衣服好像兜不住那单薄的身子,而双手前伸正打算抓我的模样。我大叫一声,灵魂出窍,撒开双腿就往回狂奔。黄瓜也丢了一地,只顾保命要紧。耳边生风,只恨爹娘少给生了两条腿。
正狂奔时,后面的脚步声通通地响。那人追来了。这更要命了。腿就那么一软,一个跟头栽在路边草丛里,想喊却又不敢喊,正抖着一团时,忽然胸前的衣襟被揪起,身子不由自主被提溜了起来。
“是我!你跑什么跑?”那小女孩气愤地说,“你搞这大动静,不是贼自招么?”
“是····是你····你呀。刚才,黄瓜地里有一个人站在那儿,怪模怪样的。吓死 个人。你没见?”我心有余悸哆嗦着比划说。
“什么人?我怎么没见到?你看看你,黄瓜一根也没弄到。真笨。”她鄙夷地说。
“戴着帽子,穿着衣服,两手要抓人,脸上花花的那个。”我依然恐惧。
她听后,呵呵笑了起来。“哦,那个呀。那是个稻草人。是来假模假样看园子的。是吓鸟儿,防它们啄瓜果的。”
这是第一次对于稻草人的印象,以至于多年以后,还想着那个吓我要死的稻草人。后来,有好几次,我在白天悄悄还溜过去远远看了看它,果然与月亮光下的不一样,破衣裳露出的是黄色的稻草,那衣服也在迎风飞舞,身子摇晃着,也很吓人。用它来吓鸟们,我想,应该有奇效的。
但终归是那一夜的惊吓,使我对它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受,总觉得它怪怪的,心里也是毛毛糙糙。不过,自从后来看了叶圣陶先生的童话故事《稻草人》,这种感觉便渐渐好起来。叶先生通过守望在田野里稻草人眼光,来看人间百态,侧面反映农村生活的艰难,那稻草人在我心中的形象便变得温馨起来。
据说,稻草人制作的灵感,是来源来三国时诸葛亮草船借箭的故事。诸葛先生扎了一船又一船的稻草人,借助弥江大雾,忽悠了曹操,骗得十万支利箭。后人便灵机一动,扎一些稻草人来忽悠恐吓鸟儿们了。
稻草人,曾经一度是农村田野里的守护者。他们屹立田间地头若干年,给农村增添了一道很有童话般的色彩。它代表着远古,代表着一种守护,代表着一种希望,抽象得像梦幻,神秘得像寓言,一直为祖祖辈辈所推崇,所喜爱。无论是谁家,都会在自家的田间,扎上那么一些稻草人。而且形态各异,形象夸张,极具威吓力。
它们的辉煌时期,正是人们温饱难以维系的时候。我所看到那个菜园里的稻草人,实际上,是稻草人的最后的坚守。因为,我后来到家居农村的同学家游玩时,总是探头探脑东张西望,期盼田间地头能有那些乍看惊恐,细看滑稽的稻草人,竟不可得。
问问了同学的家长,他们都哈哈大笑,说,现在早就过时了。因为,一是地里的庄稼连年丰收,产量又高,根本不在乎鸟儿们鼠们的偷窃。况且,人,还是要厚道一些的,干嘛都要颗粒归仓,让它们来分享一些果实,就是慈悲为怀,不是提倡人与环境和谐相处吗?这正如饥荒年代人外出讨饭,别人施舍一些,心存感激。鸟们也一样啊。
这么说,稻草人历经多年的历史,现在已是完全在田间地头绝迹,走遍大江南北,也难得在广袤的原野上看到它。它在苦难的年代童话一般存在,如今它消失了,而丰厚的童话一样的时代却来临了。
光、电、计算机、宇宙飞船、热核反应、高速列车,超音速飞机、生态农业等等,无一不是过去童话的现实兑现。而更值得称道的是,人们已经认识到在童话不断实现的过程中,不再对自然对世界露出狰狞的过度贪欲,便得这种童话具有生态环保的浓郁色调。
不过,虽然在田野不见,但是人们还是有着恋旧情怀,终于给稻草人们找到一个另一个童话的世界:观光旅游和生态农业。如果还想重温过去那童话般的稻草人,到那里,或许还可发一通感慨,情思绵绵抚今追昔,遥想公瑾当年雄姿英发,诸葛亮忽悠草船借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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