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沈从文初体验

文｜美东

这两天在看沈从文的小说集《我们相爱一生，一生还是太短》，一种无比新鲜而又震撼的阅读体验。每一篇都让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像《如蕤》《主妇》《生存》等。但我此刻想说说刚刚读的这一篇，名字叫《都市一妇人》，这个故事， 尤其是结尾让人触目惊心，又久久回味！

我不禁想到，沈从文不愧是大师，不仅能写出边城那样纯真梦幻的作品，也能用极短的篇幅写出如此残酷又凛冽的故事。

一个外貌华丽出众的女子，因为十余年来所受的灾难以及爱情的蹂躏，心态早已经衰老不堪，却没想遇到那个刚刚从军校毕业的年轻，诚实，富有，一切完美无疵的男子，于是就像一个快要熄灭了的火把，同一个不曾点过的火把并在了一起，放出极大的光来。他们结婚了，男子得到了妇人极大的体贴和柔情。他如同神话里的王子一般幸福而满足。本以为他们就会这样幸福而平常地生活下去了，然而，在一个深夜，这个男子却忽然被人用药把眼睛揉坏了。

若真如上校所言，男人的失明是他深爱的妇人所为，她因为爱他，怕他看见自己日渐的衰老，怕他会同以前那些负了她的男子一样弃她而去，于是就用了如此狠毒又决绝的方式，让他永远地留在她身边。那么，对那个不知情沉浸在她爱情里的男子来说，也许是幸福的，在他心里就是一个意外。可对这个妇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飞蛾扑火的牺牲和毁灭？不仅在良心上背负了压力，更会在生活里一天天地加重了劳累，负疚和悔恨。男子的失明将成为她每日不得不面对的十字架。

所以，当得知他们在回乡的路上意外沉船丧生的时候，上校说了一句话：死了是好的，这收场不恶。的确，死是对他们爱情最好的成全，也是对那个妇人的一种解脱啊！

爱到底是占有还是毁灭？爱应该趋于平淡还是始终热烈？爱应该靠智慧维持还是靠灵感存在或消失？故事里的妇人，那么新鲜，那么有力，却又像一朵带着毒刺的玫瑰，让人望而生畏。这样的人物形象好像在其他作品里很少看到，让人又爱又恨，同情里夹带着那么一丝惋惜和叹息。

沈从文的文字简洁优美，如诗般华丽，叙述故事又干净明快，毫无多余部分。语言既生活化又充满着哲理，好句子信手拈来。如那句“时代风气正奖励一种恶德，执权者需要投机迎合比须要学识德行的机会多”，又如“年轻人小心一点，凡是使你眼睛放光的，常常能使你中毒”，“两个被介绍过了的皆在微笑中把头点点，这介绍是那么得体，但也似乎近于多余的，因为爱神并不先问清楚人的姓名，才射出那一剑”，“爱情本身也是一种精巧的谎话”，“一个好军人在国难来临时很勇敢的去打仗，但在另一时很勇敢的去投降，不见得是可笑的”，“生疏能增加爱情，寂寞能培养爱情，两人那么生疏，却又那么寂寞，个人看到对面最好的一点，在想象中发育了那种可爱的影子”……由此我看到，无论时代如何变幻，人类一些共通的情感和情绪是相同的。从他的文字里能看出那个时代的模样，也能看到现在的影子。

继续读沈从文，体会一个文学大师的文字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