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有许多重要决定都是自己来选择，比如说升学、就业、择偶成家，所谓命运把握在自己手里。没想到终究有一天你必须为你的父母做生死决定。
01
“尿里有血，只怕是右肾又出问题了。”娘惊慌失措地打来电话，这次不是骚扰电话。
我和妹妹一起把娘带到了医院检查，果然不出娘所料，娘的右肾又发现肿瘤。三年前，娘的左肾肾盂癌，后转移至膀胱，已经先后四次手术，她的泌尿系统只剩一个右肾了。
湘雅是全省乃至全国最好的医院，有最好的值得信赖的医疗条件和最专业有经验的专家。娘这之前在这里的手术都很成功，术后的生活质量并没有明显的下降，这次他给出了方案：住院手术，右肾切除，透析维持生命。
“回去想清楚了再做决定，要做就乘早”。
“切肾，透析”这对于专业医生来说，是他们饭碗里的，但对于我们来说却是陌生和恐惧的，这就是人们说的“死亡需要学习”吧。
我把结果委婉地告诉了娘，这一次我希望她自己来做决定。她说“坚决不做，就这样死去。”娘特别害怕透析。
我找到了透析了十多年，经常活跃在朋友圈的同学，也是娘的学生，给娘讲了详细的透析过程，他说他每周二次去医院“躺”三四个小时，透析机子运转，人没有什么痛苦，他当成是上班，生活照常进行着。
住在养护院我娘对面房间的彭娭毑，是做了直肠癌手术改道的，每周做透析的病人，平时早餐，我娘嫉妒她吃一大碗加三个荷包蛋。活生生例子娘也是亲眼所见。
02
又过了十来天，娘又尿血了。娘让我们带她去二级医院再次看病。当然二级医院没有金刚钻也揽不了瓷器活，不赞成手术，劝我们过一天好生活就享受一天，娘回了医生一句：那就是给我判了无期徒刑。
死亡对于人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追索到我外婆那一辈，那时人过七十古来稀，每个老人都提前为自己准备了棺木和墓地。外婆时而会给我提起她离天的日子近了。记得我刚考上学校那年，有个周末回家，见她一边手脚不能动弹了，估计是中风，她对我说她不行了，有一天把水倒在厨房了。我含着泪给她喂饭，她说：“今天的饭也好吃，菜也好吃。”，我今天想起还抱怨我娘为什么不送她去医院，之后一周时间，外婆不吃不喝，不进也没有出，就这样干干净净，安安静静睡了过去，那年，她86岁。
即使在今天，人的平均寿命早已超过70，但是遇到上了70,80的老人生病，特别是癌症，人们大都会劝说想吃就吃，“保守治疗”，保守治疗不过是一种安慰剂疗法。
已经在时光机上奔跑了87年的娘，四年前发现癌，如果不手术的话，医生说顶多就半年时间，四个年头过去，虽然历经了手术治疗的打击，由一个130斤的胖子变成了只有100斤的苗条，吃喝拉撒都还正常，连小感冒都没有，还独揽着自己的经济大权，还一如既往地对我们呼风唤雨。对于死，她根本没准备好，每月催着我们每月去领政府给80岁老人的100元补助，特殊门诊的300元药来不拉掉。每个月娘那高级教师的大几千养老金按时到账，90岁的老人政府给的补贴还会增加，娘已经比赢了她自己娘，正朝着90后的目标迈进。
第二天我去养护院去看娘，娘闭着双眼躺在床上，一改过去的雄风，唉声叹气，说这里疼，那里不舒服，也不吃东西，说准备这样死去……。
03
哀大莫过于心死，等死的日子那肯定一天难熬。我不能让娘这样消沉下去。
积极的手术方案虽然也有不能程度的风险，但我们要相信现代医疗的技术，切肾最多带来的是生活的改变，不过就是把原来的24小时排尿造口改成每周2-3次的透析。而透析现在已经是很成熟的技术，而国家还把它纳入医保，解决了费用的后顾之忧。当然，更多的是增加我们儿女陪护娘的次数，这也是考验我们做儿女的孝心，娘不想麻烦我们儿女，这也是她迟迟不肯表态的原因之一。
我作为老大，在我们姊妹的群里亮明了我的态度，积极主动，切肾保命。迅速得到了弟妹们的积极呼应。
当我把我们的态度向娘表明后，娘迅速从床上坐了起来，立即“活”过来了，当即表态迎接手术。儿女的支持是娘活下去的动力。人活着不能没有希望，医院就是给病人以希望的。娘宁肯在希望中死去 也不在绝望中活着。
娘的心情开朗起来，每天下午恢复了久违了的转转麻将， “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句话她问了我几遍才记住，连护工也记住了她的话。活着是每一个人的权利，当娘的生死大权要由儿女来决定时，我们岂能放弃？
祈祷我那热爱生命、坚强勇敢的娘，再战手术台，创造生活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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