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上窗帘后，屋内暗了下来。金玲身上散发出的浓郁香味在屋子里弥漫，她转身伸手开灯。
“不要开！”我叫道。
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长裙，灯光开关之间，她苗条的黑色身影在床尾闪现。她往垃圾桶里啐了一口后走到床边，俯下身吻我。她吻得热烈迅猛，我有些措手不及。烟草味和口香糖的香味混和在一起，互相纠缠，互相扩散。
风从窗户的缝隙吹进来，窗帘微风飘动，温热的风，与空调吹出的冷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黑白格子床单被揉的皱皱巴巴，刚才扔在床上的衣服掉在地上，空气中充满了情欲的味道。
我靠在床头把刚才掐灭的眼重新点燃，喷出的烟雾被微弱的热风吹散。她静静躺在床上享受着高潮带来的余韵。
“给我一口。”
我狠吸一口，把烟头递给了她。
我看着镜子里的脸，尽管隔着薄薄的水汽，我还是能看到黑眼圈和虚弱的脸。我用毛巾在镜子上划了一道弧线。最近两个月来，脸上皮肤白了，痘印也消了，肌肉也比以前更加明显，脸色却变得郁郁寡欢起来。我盯着镜子望了很久，直到那道弧线再次渗出水汽。我拿起毛巾擦拭着身体走出来，经过客厅时看见外面的路灯已经亮了，偶尔传来热油下锅声、锅勺碰撞声。
雪白的灯光照在她雪白的皮肤上，使她的身体仿佛如牛奶做得一般。金玲算不上好看，她颧骨很高，向外突出，从颧骨到下巴呈一个明显的三角形，五官小巧，带着牙套，牙齿呈灰黑色。她的皮肤很白，这种白是与生俱来的，她身材苗条，已经三十五了，看上去仍然少女感十足。我第一次见她以为她最大不会超过三十岁。
对于不缺钱又有大把时间的女人来说，让自己青春永驻也算是生活目标。窗帘被拉开了二十公分。她正在床上抽着烟，望着二十公分的窗外发呆。我靠在床上点了根烟。
她掐灭烟靠在我怀里。
“今天几号了？”我吐了个烟圈，看着它在空气中静静消散。
“二十五号。怎么了，有事吗？”
“没有，豆豆放假了？”
“三十号去领家庭报告书，然后放假。”
“暑假去哪过？”
“带来过两个月，平时都是他爷爷奶奶带，跟我都生了。”
“两个都带来？”
“小的随他。都带来我整天伺候他们。”
“幼儿园放假早吧？”
“不早，也到三十号放假。”
“毛毛在幼儿园怎么样？”
“放在里面带孩子，不指望他学啥东西。”
“我最近看了个新闻，一个老人在接送孩子时出了车祸，孩子没事，老人抢救无效后死了。让你公公婆婆接送孩子时注意点。”
“乡下车少，出不了事。”
我把烟灰弹到烟灰缸里。
“暑假你带孩子，我们还是少见面吧。”
“为啥？！”
她突然坐起身看着我。
“我女朋友也要来了。”
“来就来，跟我有啥关系？！”
“我不想让她知道我们的关系。”
“那就不让她知道，你会蠢到告诉她还是我会？”
“话不是这样说的。”
“那是怎么说的，你说给我听听。”
“你老公迟早也会发现的，那时对你对我都不好，我不想到那种地步。”
“他发现我就跟他离婚，我早就不想跟他过啦。”
“想想你的孩子，别孩子气啦。”
“走一步看一步，到那时再说。”
“你也知道我们是不能永远都保持这种关系的，早晚有一天会分开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打算。”
我把衣服从衣柜里拿出来，在这里放的衣服并不多，我仔细地找了一遍，确定没有后，把衣服放在床上叠好。
她突然坐起身紧紧拉住我的手腕，薄被从身上滑落，露出她一丝不挂的身体。
“别走！”
她慌张地望着我。
“把手放开，别这样。”
“别走，答应我，继续见面，我就让你走。”
“你去公司我们不就能见了吗？”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
她突然哭了起来，哭得十分伤心，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坐回床头，拿纸巾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她靠上来紧紧搂住我，头靠在我胸膛上还在不停地抽泣着。我从烟盒抽出一支烟，打火机点火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清脆，响亮。我狠狠吸了一口，吐出了一个大大的烟圈。
“继续见面好不好，我不会让你小女朋友发现的。”她轻声说。
她伏在我的胸膛上，这一次，她极力让我感到舒服。最后的时刻过去后，我们又一次摊在床上。
“她有我好吗？”
我没理她，点了根烟，已经窗外飘进一阵菜香味，我有点饿了。楼下一个男人在指挥倒车入库。一个女童大声说：
“妈妈我会守护电瓶车的——”
我们在傍晚寂静的房间里沉默了很久。
“我给你订的笔记本明后天就到了。”
“我不是说不要你买吗？”
“你的笔记本都旧成什么样了，早就该换个新的了。”
“我不要。”
“为什么，就是你一直想要的那个笔记本。”
“一万多的那个？”
“没有那么多，我托卖电脑的朋友买的。”
“多少钱？”
“八九千。”
“那么贵的电脑我用不起，你留着自己用吧。”
“别这样说，你刚出校门，正是学习进步的阶段，有个好工具效率会更高。”
我抽着烟没说话，那个笔记本电脑我一直想要。我有过好几次想要换电脑的念头，那都是因为上大二时买的那台电脑又旧又卡，每次画图作图时都慢得要死。那台电脑早就被我加入购物车了。只是太贵一直没狠下心买。即使是分期付款，对于工资微薄的我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本来打算你过生日时送你的。”
“我不要，你留着用吧。”
我起身穿衣服。
“这些衣服都旧了。”
她看着床上的那些衣服说道。
“这都是以前买的。”
“我给你买的没见你怎么穿过，是不是不喜欢。”
“我摸到哪件穿哪件，没挑过。”
她不说话了，靠着床看手机，白光映在她胸前，一片白亮。
我开始把衣服装进背包里。突然手机响了起来：
“——支付宝到账两千元整”
“去买两身衣服，鞋子也买几双。”
“够用了，以后不要再给我打钱了。”
我把背包的拉链拉上，背到背上。从镶嵌在衣柜门上的穿衣镜里看了一眼自己。
“以后我们不要这么频繁了，我走了。”
“我开车送你。”
“不用，我自己坐公交。”
我打开门顿时一团热气涌了进来。外面热得像火炉。金玲的白色雪佛兰在暮色中安静地像是睡着了。我去车棚骑车，找了一圈没找到，才想起自己今天是坐她的车来的。于是信步走出了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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