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断消息情人惦念，闻破相祖母心焦
第11章：月影中兄弟相见，病房内祖母自豪
天还没亮王晓晗就醒了，躺得时间长了也不舒服，他双手支着床沿慢慢地坐起来。在医院的这几天里他认识了医院的李大夫、许护士、王护士、被救女教师俞彩霞、大保妈吴秀芬、大保爹孙成文、机修车间的青年工人顾远利、李楷。看到了医院的院长、齐山屯市日报社的贾记者、被救女老师的父母、和江东机械厂长马主任等四位领导。
昨天上午市委负责宣传教育的陈部长特来医院慰问，和他握了手，说了一些赞扬和勉励的话。随行人员在他的床头柜上放了鲜花和水果，还有一兜罐头和奶粉等营养品。
他脸部的伤口还是疼痛，嘴仍然张不开。每天除了输消炎的什么霉素就是葡萄糖水。白天所有人都叫他大保、孙大保，这些人都是孙大保最亲近最熟悉的人，绝没有认错的可能，可他清醒地知道自己是出逃的王晓晗。
以前梦里自己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出身好的人，那时梦里高兴，醒来叹息。现在梦里他与妹妹斗嘴，与雅群谈心，与大眼争辩，他是王晓晗，可醒来他却成了另一个人—孙大保。
经过反反复复地思考，所有疑问都清楚了，就连他为什么和孙大保长得一样也想明白了：自己和孙大保一定是双胞胎亲兄弟，只能是这样。他搞不懂为什么父母要把其中的一个送给文木匠？是欠了人情还是有交情？好像都不是；是养不起还是没精力侍弄俩？好像也不对。他知道生他时大姐晓昕才两岁，那时父母亲都要上班跟前又没有个老人帮衬，家里还得租房子，经济上是有些困难，但从父母的为人来看也不大可能将孩子送人，这理由不通。
也可能是大保小时有什么病？孙家有办法救治？想不明白，总之是有意想不到的原因吧？从父亲的笔记看他们之间虽然认识但并不是十分地熟悉和亲近，可能孙成文也不知道他要的孩子是双胞胎吧？
既然所有的秘密都清楚了，那么自己该怎么办呢？病房里静悄悄的，值夜班的顾远利在对面的床上和衣睡着了。
淡淡的月光，将窗外被风吹得轻轻摇曳的树影映在病房里。病房的地上、墙上都有黑影在晃动。
王晓晗两眼直直地望着墙角发呆，虽然大保爹把那张死亡证明烧了，可他心里明白他的大保兄弟确实是没了，留在这世界上的只有他的名字和身份。
咦？这是怎么回事？墙角出现个人影。啊，看清楚了，是同胞兄弟孙大保在墙角显现了，模样越来越清晰，距离越来越近，慢慢地大保兄弟来到他的床前站住了。大保跟他长得可真像啊！看他就像在镜子里看自己的影像一样。大保开口和他说话了：
“哥，我是你的亲弟弟，我知道你现在有难处回不了家，既然他们都认定你是孙大保那从此以后你就做我孙大保吧！虽然我以前在各方面做得都不咋地，但我的政治条件好哇，我养父孙成文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工人阶级共产党员，他是江东机械厂的基建处长，省劳模。虽然我不是他的亲儿子可家里的三个老人对我都挺好，只是他们对我的期望值太高了，对我管束得太严了，我做不来，所以我走了。
“哥，咱哥俩虽然没见过面，可我知道你一准行，你今后是我的话他们一定都满意了。他们把我养了二十多年也不容易，我还没报答他们呢就走了想起来也挺愧疚的。哥，今后就拜托你好好照顾他们吧。我走了，你可别乱想啊，来到这世上不容易，千万要好好地活着，啊。”
说完大宝飘到墙角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孙大宝！大宝兄弟！”他想喊可就是喊不出来！一着急喉咙连着鼻子一起冒出了细长的两声怪叫：“哼啊，哼啊。”
“大保，大保！你咋啦？”值夜班的顾远利醒了，看到大保靠在床头坐着，两眼直勾勾地瞅着斜对面的墙角，表情僵硬样子有点吓人。他赶忙站起来打开房灯又招呼了一句：“大保！”
王晓晗倏然惊悟：“啊！”嘴刚张了个缝，伤口处一阵疼痛。
“唉呀！疼了吧？你看，不让你说话，你还张嘴，忘了吧？是不是让梦给魇住了？上厕所不？”王晓晗点点头：“唔。”
“来，慢点。”
解完手回到床上，天已经麻麻亮了。王晓晗靠在床头坐着，心中还在想着他该怎么办，就是伤好后是继续当英雄孙大保呢？还是马上坦白承认自己也是在逃的犯人名字叫王晓晗？经过反反复复的思想斗争他想通了，想明白了。
他的父亲、母亲、师父都期望他将来能成为一个对于国家对社会有贡献的人，可如果公安局也认定他是有意编写恶毒咒骂领袖的反标，那么他坦白的后果可想而知，不枪毙也得判无期徒刑（按当时的反革命治罪标准他估计的大体不错），大眼连出的那几个字太吓人，无论他立怎样的大功都无法抵消他的大罪！那么此生就没有任何希望了，只有活着才能对社会有用。
他想：为什么上苍会作出如此精巧的安排？其目的也许就是为了让我活下来？还是师父说得对，人不能违抗天命行事，是命就得认！既然如此，那就没有理由再做使两个家庭都痛苦的蠢事。一想到失去四个亲人的母亲和两个妹妹可怜无助的样子他的心就一剜一剜地疼。亲人们！请你们原谅我吧！难道我还有更好的选择吗？失踪总比死了要多一些希望……
心念到此不由得想起了法国大仲马的小说基度山伯爵，他清晰地记得小说的结尾处作者写道：“直至天主垂允为人类揭开未来图景的那一天来到之前，人类的智慧就包含在这五个字里面，等待和希望！”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心中默念：等待和希望！是啊，只有耐心等待才能看到希望。
他哪里知道他要是不跳楼逃走的话他今后的人生道路将会是另一番景象，将会给叶雅群、母亲和妹妹还有远在江西的马局长夫妇带来怎样的希望、安慰和惊喜？
什么叫世事难料？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天主不会垂允为人类揭开未来的图景，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天大亮了，李楷换走了顾远利。他打了一盆热水到病房，一边让王晓晗洗手擦脸，一边对他说：“昨天我见到老黑了，说到你成了英雄，你知道这家伙怎么说？他说前天宋处长让各车间熟悉你的人提供你以往的表现，这可把大伙给难住了，讲缺点吧一大堆，说优点就费劲了。这帮呆子你说啊，一个个都死麻卡赤眼地坐在那，任凭领导怎么启示谁都不吱声。还是他老黑够哥们意思，给你提了好几条优点，他还让小黄在今天的会上再给你整了两条。他特意让我告诉你，出院后一定得请大伙喝酒！”
见“大保”点头，李楷接着说：“我问他都提什么了？他说当然都是上面想听的话。我问具体内容，他说根本就没有那八宗事，都是当时发挥的哪能记得准？我说你还瞎说惹领导烦？他说这你就外行了不是？以往咱瞎说领导不爱听，这回咱瞎说领导他得高看咱一眼，这叫啥？这叫能充分理解上级意图。咱这是，想领导之所想，急领导之所急！哎，关键的时候你得上！”
听到这王晓晗真想痛痛快快地大笑一通。可哪里办得到？左边脸又疼又木，只是另一边脸动了动算是对李楷叙述的回应，旁人看来也分不清是哭还是笑。这个老黑他从顾远利和李楷嘴里听到好几回了，大略了解了老黑其人的形象和他与大保的关系。这人大名叫什么呢？正想着大保妈来了，身后还跟着个青裤青衫的老太太，不用说是大保奶奶了。老太太快步走到床前，小声喊道：“保！大保哎！”
“娘，你坐这。”
大保奶奶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受伤的孙子。一句话也没说，可那关切、心痛、赞许与疑惑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她的大保终于有希望了！终于做了一件对社会有功，对国家有益，从领导到群众都人人称赞的大好事。
老人家的表情变得自豪起来：看着没有？这就是我带大的孙子！老太太终究没能忍住还是哭了，不过这和文木匠一样流出来的是欢喜的泪水。这一切王晓晗都看在眼里，他从老人的表情里看到了这位老奶奶对孙子的关爱与期望。他喉头一动，嘴角微微张了两张，分明是想喊声奶奶！并且紧接着两眼一红也淌出了眼泪。从这一刻起他正式进入了孙大保的角色。
大保妈在一旁不停地叨念：“就是和奶奶亲，就是和奶奶亲！娘，道上我跟你说啥来着？快别这样，你看把大保都惹哭了不是？”
她一边用纱布给王晓晗擦眼睛，一边对他说：“眼泪流到伤口上大夫说容易感染，别激动啊。娘！你看，没事吧？过两天就好了。大保，饿了吧？来，咱吃饭。”说着又扭头问李楷：“小李呀，你吃了吗？”
“我在家吃了。吴师傅，今天大保吃饭让我来吧，啊？”
李楷说完，没等大保妈应允就麻利地从提兜里取出大罐头瓶装的小米粥和肉汤。然后在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大碗，碗里有根吸管，看着大保妈娘俩说：“都洗干净了，用开水烫的。”说着将碗递给大保，“大保”一手端碗一手拿着吸管用嘴往里吸。小米粥不干不稀，熬得粘糊，肉汤很浓里面尽是炖烂了的小肉沫。“大保”喝得挺香，速度也不慢，不到十几分钟饭就吃完了。
秀芬问：“吃饱没有？”王晓晗点点头表示饱了。
老太太看了大保艰难地吃饭过程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孩子，这大罪遭的！转念一想：咳，保命里该有此一劫呀！老天爷安排的事任谁也躲不了，用救人的方式补罪总比让车碰了马踩了补罪光彩不是？
想到这老人家心情好多了，扭身和大保妈说：“孩子他该着有这一难，你看咱大保长这么大啥时候遭过罪？其实呀人这一辈子总是得有七灾八难的，你不是打小没遭过罪吗？好，这一次都给你补齐了。我听人讲孙猴子保唐僧西天取经，那得遭九九八十一难，回来时佛祖掐指一算：咦？怎么少了一难？立马发话叫他们补上。命里该你遭的罪你就得遭，你看孙猴子那么大的本事不也没躲过，何况你个孙大保不是？”
小李和大保妈都笑了，王晓晗也想笑，心想：这位老太太倒真会圆事。
大保奶奶见孙子虽然身上和脸上都有伤，但都用纱布包着看不出有多严重，大保虽不能说话可精神很好，眼睛看她的目光显得比先前亲近，所以放心了许多。她凑近王晓晗说道：“保啊，安心养伤，啊！你的心思奶奶知道这回呀是老天撮合，一定能成！她们……”没等她把下边话说完，只见大保一只手拉住她的袖口，另一只手举在她的面前使劲地摇晃。同时嘴虽然不动却能听到说的是：“不，不！”
老太太笑了：“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好好养伤吧。”
“娘，咱走吧？”秀芬搀起老太太对李楷说：“小李呀我送他奶奶回去，多和大保说说话，啊，谢谢你！”
“吴师傅，看你说的，咱跟大保是啥关系，还用客气，走吧，慢点啊。”
下一章：目光正宋处惊喜，下笔歪晓晗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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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保的灵魂托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