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巷

作者: 桃花树下人2 | 来源:发表于2019-01-08 17:31 被阅读1次

    老金站在这巷口,迷茫地叹了一口气。这巷子又窄又长,弯弯曲曲像是肠子。老金知道,在巷子的某处,有一家卖包子的;在巷子的某个拐角,有一家裁缝店;在巷子的某处,有一家叫做“幸福宾馆”的宾馆……他知道,某一天卖菜的张老板家里添了个大胖小子——瘦瘦高高的张老板逢人便说自家小孩有多胖有多好看;他知道,春来时柳树发芽,柳枝条时常在风里飘摇像是水中水草……他都知道,可是,对于巷子里的人来说,他只是个陌生人,是一个过客。毕竟,他只是下班时偶尔从此路过。

    这条小巷子名叫“枇杷巷”。至于为什么叫“枇杷巷”,估摸着也没人可以说得出来——巷口有一棵大枇杷树,高大,树叶深褐像是沾了墨,看起来有些年岁了——但是在这枇杷树生长在这儿的时候,这巷子被叫做枇杷巷已经有好些年头了。

    这会儿是晚上十一点,大多数铺子都关门了,路上行人也少的可怜——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人匆匆来去。只有老远相隔的路灯、唯一的网吧和旅馆宾馆的灯箱还亮着闪着。

    老金望着那闪烁的灯,脑海里忽然地想起某一天他下班时的情形。他带着耳机,听着“dream it possible”,玩着微信。他和“那个Girl”聊着天,他说要带她来这儿吃包子,她说她要吃鸭脖……他忘了那许多的聊天内容,他只记得那时候仿佛很快乐。

    起了一阵微微的风,老金猛的摇了摇头。他开始往前走。他还记得,枇杷巷9号前的小屋子。那个屋子前,总有一个女人,三十来岁的样子,不丑也不美。她常向他打招呼,他从来只微微一笑或者点点头。他曾看见不同的男人和她打交道、谈价钱以及谈笑。老金还在想着,人已经到了小屋子前,她正送一个带着微微的酒气的男人出门。他站在那儿,等她把那男人送走。那男人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冲他笑了一笑,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笑容,他觉得今晚过后他也会有那样的笑容。

    现在那个男人走远了,她四下张望了一下,一只手扯了扯脸右边的卷发。那卷发是棕黄色的,弯弯的,在灯箱红红的光里,格外的漂亮。他看着她,她也注意到了他。

    他待要说话,她先开口了:“进来坐坐吧。”她像是美丽的花朵静静地绽开一样地微微笑着,不冷不热地说着。他点了点头。

    他一进门,她就把门慢慢地关上了。他还是第一次进来。房间是两层的,顶上有一展繁复漂亮的灯——浅白色的光照亮了一层和二层。一层只有几个高高的大花瓶,有两张靠窗桌;一张桌上放着一玻璃杯的纸花和一些书,另一张桌上什么也没有。很是简单。一楼的左右两侧,是月弯的楼梯。她在他身后,说道:“上楼罢,我先去洗个澡。”他扭头看了她一眼,她五官端正,皮肤微黄,身材不高,却别有一种好看的感觉。他“嗯”了一声,回头就开始往上走。他脑海里苦笑了一声,“她漂亮吧?我是没见过漂亮女人吧?”

    “你叫什么名字?”她说。她的声音,总是不冷不热,不带寒冷,不带感情而胜带感情,使得他竟有些着迷了。

    “金小刚。你呢?”

    她笑着,说道:“你就叫我枇杷姐姐吧。”

    正说着,两个人已经到了二楼。她推开房门,房门里是走道,走道边有几间屋子。她说:“三号屋。”然后她进了二号屋,开始脱衣服,门却只是轻轻掩着,他顿了一顿——什么时候想去二号屋,都是可以的。他进了三号屋,把门拉了一拉,背靠在磨砂玻璃墙上。在他靠着的磨砂玻璃墙后,她正在褪衣——他听得到声音。水龙头开了,水“簌簌”地流着。他转过身,从磨砂玻璃向她看去,只见得她的形体,简单的轮廓,白黄白黄的光影,她一跨脚,把最后的衣物也褪去了。她走到水龙头下,水冲着她的头发,冲到了她的胸口。

    “要不要吃点东西?桌上有。”

    “不用了。”他回答着,扫了一眼这间屋子。屋子里有两张床,一张圆床,一张方床,还有一面落地大镜,镜前有梳妆台,在方床和圆床边各有一张小桌子。他还想透过磨砂玻璃望她,可是再没有感觉,就走到了方床前。被子是白色的——如大多数酒店一般,小桌子有两层,一层里有一些小面包,还有矿泉水,二层里有一些杂物,桌面放着一包抽纸、一盒用品和一盏台灯。

    他走到圆床边,圆床的被子是粉红色的,床边还有粉色蚊帐,他只知那和蚊帐很像,就认为那是蚊帐。

    他躺到了方床上,望着天花板。天花板是白色的,贴着四四方方的图案,中央挂着一盏繁复的红黄色吊灯,不亮,刚好把屋子照明。

    二号屋的门开了,又关了,她的脚步声来了——如钢琴音一样一拍一拍地来了。他的手心热了,他把手举起来,对着吊灯看着,吊灯的光柔柔的照着他,他的手心起汗了。

    三号屋的门推开了,又关上了。她两只手藏在身后,捂着门。她只挂了一件纱裙,内里什么也没有。她盘着高高的发,脸形如瓜子,额头饱满,双眼大而明,鼻子小而高,下巴尖而微敲。随之而下,若隐若现,仿佛一条美蛇游在水中,此现彼隐。他的喉咙咽了一咽。她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漂亮?”她的声音像是水波一样,柔柔绵绵,蜜蜜甜甜。他又咽了咽喉咙,头滚烫起来,说道:“挺好看的。”她走过来,高跟鞋在地板上踏出的声音如最出色的琴师敲击琴键发出的声音一样,一举一动,裙带翩翩,如梦如幻。她伸出手来,他伸手过去接着她的手,他觉得她的手是那样细腻柔软,就像是羽毛一样。她笑着说:“你流汗了。”他“嗯”了一声,说道:“我去洗个手。”起身就去二号屋了。二号屋的衣饰在他眼里一闪而过,水龙头的冷水不断地冲着他的手。他洗了三遍,又擦了擦脸。转身时,他摁亮了手机,屏幕上并没有微信或者来电提醒。他把手机蒽灭了,朝三号屋走去。

    她坐在方床上,翘着二郎腿,光打在她的腿上,高跟鞋挂在她的脚上,那薄纱略略地分开着,泄露了半个春天。

    “你多大了?”她点了一根烟。

    “二十三。”他看着她甩灭打火机的火,口里吐出一口烟来。

    “第一次?”她仿佛有一点不相信。

    他点一点头。

    “你站起来吧,我想看看你。”他说。

    她看了他一眼,说道:“先说好,一夜八百。”

    “好。”

    她又呼了一口烟气,笑了一笑,然后站起来,双手自然地一垂,那薄纱缓缓落下——如朦胧的山雾散去,显露出青山绿水来。她瘦,她三十来岁,她的肌肤还没有变老松弛,她的肚子上却有几道细细的纹了,她的腿长,光洁如象牙。

    他愣了一愣,这就是女人。

    他又看了一看手机屏幕,手机就像死了一样——毫无动静。他的眼角挤出眼泪来,他把手机一甩,向前方去……

    他躺着,她的手在他胸口。“没关系的,第一次都这样。”他摁亮了手机屏幕,一条条微信传了来——

    “你在哪?”

    “什么时候去吃枇杷巷那里的包子?”

    “怎么不回?”

    ……

    他擦了擦眼角,把屏幕摁熄了,一只手伸过去,望着天花板,说:“再来一次吧。”

    20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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