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击木

作者: Hua度 | 来源:发表于2022-09-01 21:06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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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我就说过六岁的时候回到了自己的家,但与蒋海澄不同——“我摸着红漆雕花的家具,我摸着父母的睡床上金色的花纹,我呆呆地看着檐头的我不认得的‘天伦叙乐’的匾,我摸着新换上的衣服的丝的和贝壳的纽扣”,瞧瞧,人家小时候妥妥的一个公子哥儿。1996年一个再也平常不过的夏日,我回到了那个出生时的住所。三口窑洞,分别用来住人,作为羊圈,堆放柴草。一间倒厦(不知道倒厦是什么样子,请参考“陕西八大怪”之一的“房子半边盖”),是小院子里唯二覆盖瓦片的建筑,还有一个是头门。

    前面我也说过,夏季邵寨塬上雷雨阵势是很大的,说是瓢泼大雨一点也不为过,本地人俗称为“白雨”。“山雨欲来风满楼”,暴雨之前,先是大风,不敢说将树连根拔起,吹折树干,但草叶狂舞,枝条乱摆,树头“留下了风的形状”则是肯定和必然的。同时天色巨变,昏黑阴沉,“狂风卷积着乌云”,继而闪电来了,只一下就照亮了大地。

    那时我家门口有一棵洋槐树,有二三十层楼那么高,直冲天际,并且极其笔直,不蔓不枝,是难得的一块好材料。父亲曾说,等以后塬上盖屋子的时候用来做房梁,根本不用过多的砍削,拿来即用。

    一个夏日的下午,我正在窑里锅台旁坐在一个小杌子上咥面。都说“六月的天,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顿时天空暗淡下来,先是一切灰蒙蒙的,像是沙尘扬起,布满天空,后来仿佛到了末日黄昏,黑暗开始侵袭,冷气四处游弋。那时除了长坡那边的王虎家,沟边住窑洞的只有我家了,其他人老早搬到了塬上,住进了大房子。那时恰巧父亲不在,出门打工,去陕西那边干活去了。

    我和母亲都很害怕,点起煤油灯,缩在窑里,不敢出去。只听得枝叶繁茂的树头沉重摇摆的声音,铁钩不住敲击水担本体的声音,还有给羊喝水的破旧脸盆被风刮跑在地上触碰的声音。突然,天色大亮,紧接着噼里啪啦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断了,然后倒了下来。

    翌日天放晴,出门才看到,那棵高耸入云的洋槐树被昨天的雷击倒了,拦腰截断。接口处犬牙交错,有着明显的烧灼痕迹,焦黑如炭。

    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树被雷劈开,乃我平生仅见。

    东郭村东边乃是麻地湾,这个地名让我想到了曹文轩写的《草房子》,里面有桑桑、细马、杜小康、陆鹤、纸月那群小机灵鬼,而书中所有故事发生的地方,叫“油麻地”。麻地湾再向东,就是香盘了。

    提起香盘,不得不提到我小学、初中的两位同学——王鹏、王宏伟。

    那时候大家平时总爱吹牛,多半是“夸”自己家乡,用来显摆自己的“能耐”,还有那么一丁点“与有荣焉”,内容以从老人那里听来的“搜奇猎怪”为主,再加上小孩子随机应变的“创造”,夸大其词的“演说”,通常变幻莫测,云里雾里,感觉神乎其神,令人心生向往。

    “我们那地儿有一株桃树,那才神呢”,王鹏这句煞有其事的开场白,一下子勾起了大家的兴致。

    “怎么啦?快说!”有人早已急不可耐,双眼放光,等待下文。

    “有一年,下暴雨,真的是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天昏地暗,电闪雷鸣......”王鹏摇头晃脑,咂摸着嘴,饶有趣味地拉长音调,很明显在吊大家的胃口。

    “到底怎么了,快说呀!”有人等不及了,拿着铅笔盒一下又一下,直敲桌面。

    “别急!听我给大家慢慢道来。”这时候王宏伟接上了话茬,一边说一边坐到了课桌上。

    “那桃树上竟然盘着一条巨蟒,头大如鼓,眼若铜铃,腰有水桶般粗,头上还长着两支犄角,分叉的,正对着天空吐舌头哩。”

    “后来呢,咋样了?”

    “这蛇当然到了成龙阶段,正要羽化升天。头顶的雷,就是惩罚,也叫天劫。只要它过了这一关,就成地仙了,从此‘天不拘兮地不羁’,‘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天地广阔,任我遨游。”说毕,还酷酷地摆了一个造型,使劲摸着自己的下巴,不住点头,做认真思索且回味状。

    “啊,真的吗?最后,它究竟成功了没有?”

    “我哪知道啊,这得回去问张大爷去。”

    “快去快去!今晚就问。”

    “等着等着!今晚必问。”

    他们说的这棵桃树,我也是见过的。那时每到周六,上完早上两节课,然后放学,便有玩得好的同学极力邀请,一般是去沟里玩耍,主要是戏水。两山之间,定有河渠,有清泉从山崖脚下或者石头缝隙无声地流出来。春季抓蝌蚪,钓小鱼,采洋槐花用来拌麦饭;夏季摘桑葚,个个吃得嘴唇黑红黑红的。秋季打酸枣,漫山遍野地疯跑;冬天等天晴了挖冬花,找没有被枯草遮盖的山坡。

    那是几间很久都没人居住的房子,木门上天蓝色的油漆早已被风雨侵蚀,剥离了鲜艳的色彩。不大的院子里野草疯长,高过人膝,当中只有一棵树,就是他们所说的那棵桃树了,不是很高,但胜在粗壮,其中有一边枝干明显被雷击裂了,仅有一小部分连接着,露出焦黑的外围,褐色的内里。

    那桃树老泪纵横,上面缀满了桃胶。一场大雨过后,树干愈发黝黑,红绿相间的苍苔顺着树干蜿蜒而上,点点斑斑,不可胜数。那半边将死未死,气息奄奄,但另一边椭圆形的叶子却洗净铅华,苍翠欲滴。蜘蛛网上沾了许多水滴,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色斑,仿佛一挂天然的水晶项链,璀璨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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