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你没资格在这里哭!”刘青(刘爹的儿子)青风黑脸地呵斥冯婶,刘英(刘爹的女儿)也在一旁怒目相向。
冯婶抹了把眼泪,气愤地说:“我怎么没有资格?我和刘爹打了结婚证的!
“还结婚证呢,亏你说得出口,不嫌丑!"
“我们名正言顺,哪里丑了?”
这时,刘英憋不住了,她瞪眼歪头走向冯婶,开骂道:“你是骗惯了刘爹的钱吧?他现在死了,你骗不到了!你再不走,我打断你的腿!”说着就伸手去拿凳子,旁人赶紧夺了过去。
冯婶知道再待下去也没有意思,只好含泪回头看了刘爹最后一眼,捂着嘴,迈着罗圈腿,摇摇晃晃离开了……
冯婶36岁那年,丈夫不幸因病离世。冯婶为了拉扯大儿子,农忙时是犁上赶到耙上,农闲时别人在一起唠嗑、纳鞋底,她便进城去给人当保姆。
当保姆,吃不自在,住不如意,看脸色是家常便饭,偶尔还会挨骂,唯一的甜,也就是那点可怜的工资了。
寒来暑往,年复一年,冯婶终于把儿子张罗成了家。她美美地想:我的任务完成了,我也要找个老伴享几年清福了。
没有不透风的墙。冯婶想找老伴的消息不胫而走,热心人踏破了她家的门槛。
后来,冯婶经过认真思考,感觉化肥厂退休的老王最可靠,于是和老王走到了一起。
遗憾的是,命运又一次跟冯婶开了个玩笑。她和老王在一起生活还不到一年,老王就因中风离开了她。
为此,冯婶哭得昏天黑地。与其说她在哭老王,倒不如说她在哭自己的命。
没有了依靠,冯婶又成了荒漠里的野草,不得不又给别人当起了保姆。
一年后的一天,冯婶经人介绍认识了刘爹。
刘爹大冯婶10岁,已退休5年,一人住着两间平房,房前屋后种满了各种花草,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冯婶挑不出刘爹的毛病,决定和刘爹好好白头偕老,所以当刘爹提出打结婚证一事时,她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打结婚证的当天,刘爹租了辆出租车,把冯婶欢欢喜喜接回了家。
此后,冯婶和刘爹一起上街买菜,一起做饭,一起侍弄花草,晚饭过后还一起出去散步,羡煞了旁人:“这两个老鬼还蛮恩爱呢。”冯婶听了,笑得比门前的白菊花还美。
可惜,好景还是不长。
两年后的一天晚上,冯婶的儿子打来电话:“麦(母亲),你回来帮我照看伢,我们出去打工。
冯婶一听,脸上的笑容立马蒸发,脸色像抹了煤渣,断断续续地说:“你
看……刘爹年纪……大了……也要人照顾,我……走不开……”
儿子听了火冒三丈,恶狠狠地威胁道:“你不回来帮我看伢,我以后就不给你送葬!”
儿子的话像炸弹,炸得冯婶耳朵生疼,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冒烟,她使出吃奶的劲大喊了一句:“我回来!”喊完已是浑身瘫软,目光如冰。
刘爹心疼地看着冯婶,眼睛慢慢湿了,像河边孤独的小木船。
那晚,冯婶和刘爹哭了又说,说了又哭,直到天麻麻亮才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冯婶收拾了几件衣服,低着头出门了。刘爹送她到桥头,看见她的罗圈腿圈得比以往更厉害了。
此后,冯婶每隔十天半月来刘爹家一趟,每次来住的天数不等。
每次冯婶挎个黑包、迈着罗圈腿来,邻居们都会不怀好意地看她,然后聚在一起吃吃地坏笑:“老婆娘,少了刘爹她过不下去。”每次冯婶离开时,一些人就在她背后指指戳戳:“像年轻人一样,过一久就来度个蜜月,嘻嘻……哈哈……”冯婶不是没有听见,只是她的心比罗圈腿还要弯曲,说一个字都嫌多余。
即便是这样聚少离多的日子,冯婶也只过了一年多。
刘爹因和邻居争吵,导致血压升高,当场倒地身亡,很快被儿女们拉回小区,紧锣密鼓布置了灵堂。
闻听噩耗,冯婶如遭雷击,她的罗圈腿也变得不听使唤,沉重得像绑了巨石一样,一步三摇着来到灵堂,看到刘爹紧闭的双眼,想到他再也不能看自己一眼,她的眼泪多得像屋后的河水,扯着嗓子哭嚎:“女人菜籽命呐,一块田枯死了,又一块田枯死了,最后一块田也不肥了!”那哭声,像铲子在铲地,听得人心里一颤一颤。
就在这时,刘青和刘英气势汹汹走了过来,于是发生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冯婶走了,走向那弯弯曲曲的小路,一如她的罗圈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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