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之语

咒之语

大部分人看到网上的祈福咒，或是据说可以让你运气变好之类的咒语，都会试一试吧。心里想着，反正也只是试一试而已，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除此之外，街道办的小广告，超市里的化妆品，都是一样的道理。
我就是这样想着，停在了小路边。在那面破旧的老墙上，贴着一张小小的海报纸，看上去日子有些久了，浅红的底子也已经褪了差不多。
“快来念诵属于你的咒语吧”那上面写着“只要念上一遍，就会有不可思议的事发生哦。”
“什么嘛。”我在心里吐槽，为什么会是那种电视广告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推销什么保健品。虽说如此，现在正是暑假，作业还没到动笔的时候，游戏厅也没开门，我便顺着句子看下去，那张海报纸本就不大，写的人却偏偏挑了最左边的一个小角落，在那里留下一道长长的咒语。
是用蜡笔写的，看上去歪歪扭扭，好像一个七岁小孩一边咬勺子一边写作业的笔记。“alalkusdew”我念着，“kequihihada，suletotom”舌头在牙齿间碰撞着，非常古怪的发音，这种破东西会管用吗？算了，只是试一试而已。
“intyuhirhamye，ppalingusedil——” 别说，这玩意还挺长的，我一个一个音的往下读着，到了最后一个时，蓝色蜡笔长长的拉下来，一直拉到墙的角落里。
我蹲下身，轻轻喊到 “kun。”
突然之间，一阵风从我头上吹了过去，把那顶棒球帽吹翻到了地上。
嗯？我疑惑地站起身，望了望四周——什么也没有嘛，什么也没发生。果然是骗人的，我捡起帽子，算了，反正也只是浪费了几分钟，虽说是十七岁的人，不过十七岁的时间一点也不宝贵。
出了巷子，我在一家奶茶店前停下来。夏天的南京永远是这样，燥热，燥热，在燥热的深处，是绵延无尽的风浪，一层层的朝你吹过来——可惜一点也不凉，依旧是热的，躲是躲不掉的，还不如逃进店里喝杯冰茶。
“一份柠檬苏打”我边说边靠在软垫上。
之前坐着的人留了杯冰水在这里，玻璃杯还没撤去。我托着下巴，数着上头的花纹，一朵，两朵。
一只蜜蜂飞了过来，它扑腾着翅膀，摇摇晃晃，最后停在了杯沿上。
小蜜蜂，我望着它那黄黄的翅膀，上头沾满了花粉，两只闪闪的复眼看着这个世界，还有被分割成一千片的我。
就在这时，从某处传来了叮咚一声，杯里的水面轻轻振动了一下。我晃过神，才发现那只蜜蜂掉进了水里。
可怜的小家伙，我抽了张纸巾，打算把它捞起来，就在这时，我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那只蜜蜂不在水里，或者说，透着水中的反光，我发现，它其实是被印到了玻璃里。
嗯？带着一点迷惑，我轻轻的把杯子抬起来，是的，的确如此，前一秒还扑腾着翅膀的蜜蜂，现在已经凝固在了玻璃里，就连它身上的花粉，也一丝一毫的被封存在里面。
就像一件精致的琥珀艺术品一样，我愣了几秒，然后发出轻轻的惊呼声。
“你的饮料”服务员把柠檬水递过来，望了我一眼“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没，没什么”我挥挥手，等她走开，才仔细打量起这玩意。太不可思议了，就像那张海报纸上所说的，不可思议的事情降临了。我抚摸着那光滑的玻璃镜面，又轻轻弹了弹，可惜，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只是一只蜜蜂而已。
就在这时，我想起了那上头写的一句话“只要多念几次，法术的效果就会增强哦”想到这，我飞速的冲出门，向着那条巷子跑去。
呼呼，那张海报还贴在那里，我停下步子，对着上头的咒语，一个个念着。
不知是咒语太拗口还是太兴奋，我一连咬了三次舌头，才把它给念完，又这样一连念了三遍，便站在一旁，静静等候着。
“叮铃铃——，叮铃铃——”远处响起了自行车的声音，我回过头，是阿蓝，自从小学转学之后，我们有很多年没见面了。
“(｡･∀･)ﾉﾞ嗨”他说，很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模样还是没怎么变。
“你好”我说，又觉得太生硬了，便笑着问“你这些年都跑哪儿去了？”
“还能去哪儿，厦门呗”他说“每天都吃蛤蜊煎蛋，现在看到那玩意就想吐”
“真羡慕你，可以都天天在海边玩”
我们这么聊了一会，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明信片送给我，便骑着车子走远了。
不可思议的事情，我想，和阔别多年的朋友相遇，真是不可思议呢。
等一下，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打开手机翻出当年的同学群，大部分人留的电话号码都已经变了，打了好久，终于有一个接通了。
“喂，你好？”
“你谁啊？”那头尖细的女声，让我怀疑他这些年都遭遇了什么
“是小哲嘛，我是杨柳岸，你知道咱们小学的时候有个朋友叫阿蓝吧”
“阿蓝，让我想想，哈？你是说他啊，他不早死了嘛——”
果然是这样，我心想，阿蓝早在零七年的暑假，就已经淹死了，据说是去厦门的海边玩，游到海里的时候遇到了漩涡。当时老师应该是怕我们多想，所以说是转了学。
和已经故去的童年好友相遇......我望着那条空荡荡的巷子，夕阳已经沉没了，像一艘渡轮似的朝地平线沉下去，淡金色的桅杆划过我的脸颊，泛起一股淡淡的温暖。
我思索了一会，又立马冲到那张海报纸前，大声的念了起来，一遍又一遍，我这样不停的念着，一直念到天黑之时，有什么声音响了起来。
我望了望四周，除了一只趴在墙头的猫儿，什么也没有。总之先回家吧，这样想着，我走了开去。
第二天早晨，我还没起床，就被邻居家的收音机吵醒了。
那是一个古怪的老太婆，平日酷爱听老式的广播电台，我把枕头捂在耳朵上，在经历了股市财经，今日菜价，和如何治疗母猪产后忧郁的折磨后，一个声音传到了我的耳里。
“今日凌晨3：02分，一架飞机于太平洋上空解体，原因不明”
真无聊，我翻了个身，又猛的坐起。
外公还在楼下看着围棋节目，见我下了楼，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今天起得早啊”
“那个，看一下新闻频道”
他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没想到你这么关注时事”
电视台上的女主播正一脸冷漠的拿着报告，一边说“搜救行动正在展开中，据悉，该波音747航班在飞至一万两千米高度时，突然解体为几千块残片，专家认为这可能跟零件的内部老化有关”
在画面的左上角，是一个大海的图片，那架飞机就散落在蔚蓝的海面上，古怪的是，这些白色碎片完美的拼接在一起，组成了一个箭头的图案。
“关于这个图案形成的原因，目前专家的意见并不统一，也有人据此认为，这是一次恐怖袭击”
西南方，我想了想，不就是我这儿吗？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夺过遥控器，把它切换到电影栏目。
“怎么啦，又不看了？”外公继续磕着手里的瓜子。
“没什么，太无聊了而已”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我先回楼上睡一会”
一上楼，我便赶忙打开电脑，输入“咒语”这个词，见蹦出来的条目太多，我又把之前念的咒语，回忆了一些片段，这么输了进去。
“魔法内裤，诅咒香蕉”我一个个的翻着。
“被封到杯子里的苍蝇？”我点开那个链接，是一个冷门论坛，里面的up主似乎遇到了一只被封在水晶杯里的奇怪苍蝇，还晒出了图片。
“P的真好”有人在下面回复。
“不是，是真的”那人说“就在我念了那个东西之后”
就是这个，我飞速的敲着键盘，我也遇到了一样的事。
才一杯可乐的功夫，我就收到了私信，那人果然也住在这个城市，就在那条巷子的边上。
在正午十二点的时候，我们在咖啡厅里见了面。
“你，你好”来的人居然是个小女孩，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或许还在念初中。
“你好”我把双手交叉立起“直接开门见山说吧，你知道那个咒语的来源吗？”
她摇了摇头。
“好吧，我怀疑，除了我们之外，应该也有别的人念过了”我来之前查了一下国际新闻，巴黎暴乱，日本天皇退位，韩国总统入捕，去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厉害的事情，说是有神秘力量在作祟也不为过。
“所以，这就是你让那架飞机落下来的原因？”她问。
“这个——我也没有想到，真的和我们有关吗？也许只是巧合也说不定”
“果然是这样”她笑着说“之前还说没想到真有这种咒语，一到出了事，又对自个说这不过是迷信而已”
我望着面前这个喝着柳橙汁的女孩，也许她没我想的那么幼稚。
“不过也没办法，念都已经念了” 她拿手托着下巴“不过我只念了一次，那只苍蝇就害我换了一个杯子”
“我念了十五次，可能还多一些”我说，如果就让那个玩意留在那里，说不定会被奇怪的人看到，到那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这样想着，五分钟之后，我们回到了那里。
还好还好，巷子上的海报纸还没被撕掉，我松了口气，不过说起来，会在路边停下，对着皱巴巴的咒语念上一通的，也只有我们这么无聊的人吧。
那么，就把你收下来吧，我伸出手，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喊声。
“这儿还有两个”他喊“刚刚好，这下不用担心了”
什，什么？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那个女孩被他拉入了怀里。
“本来还想着没有人质，没想到你们跑了过来”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巷子对面的银行里，正冒着一阵阵的浓烟。
“自个过来吧”他举了举手里的枪。
我打量着那个巧克力色的枪，就在这时，他猛的开了一发。
“邦”望见墙角那个灰黑色的印子，我举起手，说“好吧，好吧，我这就来”
那个少女冲我吐了吐舌头“真抱歉，路上又念了两遍”
我无奈的望了她一下，自己的腿已经在打颤了，她却还是一副一脸淡定的样子，真是一个可怕的初中生。
“那个——叔叔，你早饭喜欢吃什么？”
“闭嘴”那男人喊，他把我扔给边上的同伙，一共三个人，都穿着黑色的皮大衣，最左边的似乎劫持了一个买菜的大妈，看来起的太早也不是一件好事。
居然连丝袜都不套，我心想，不过，就是因为连丝袜都买不起，才会去抢银行的吧。
就在这时，对面的警察也来了，乌泱泱的一群人，围成一圈。
“放开人质，还可以减两年刑”一个拿着大喇叭喊，那男人理都没理，只是把枪高高的举向空中，又开了一发。
“给老子拿一辆车”他喊“不然这两个家伙都得完蛋”
真的会死在这儿嘛......我心想，自个还没二十岁，那个女孩就更小了，说不定连高数都没学，就这样死在这儿，未免也太可惜了。
如果，如果没念那个咒语，如果没从奶茶店里折回去，就不会有现在这种事了。我骂着自己，那个男人还在大声嚷嚷着什么，外头的民警围成一排，从里向外慢慢的靠近他。
“好，你们不听”他对同伙使了眼色，那人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
一阵冰凉的触感抵在了我的喉咙上。真的，真的就这样，就这样就死了吗？我闭上眼，等待着最后一秒的来临。
“砰”就在这时，一声巨响传来，紧接着又是一声响，我慢慢的睁开眼，却望见那个男人已经倒在了地上，在他的脑袋边上，停着一只巨大的——
巨大的，鸟？我揉了揉眼，是一只巨大的鸟儿，正扑腾着翅膀，那纯白的羽毛飞舞了一地。
男人手中的枪还冒着余烟，而我身后那家伙，则蹲在地上，一手拿着刀，一手捂着胸口上的血渍。
第三个人还想说什么，但瞬间就被大妈提着篮子打倒了。
就在这时候，围观群众们也纷纷冲了上来，有的和我们合影留念，有的问已经晕过去的劫匪有什么感想，而我也体验了一会当明星的滋味，在摄影镜头前摆了一个V字。
是这样的，那个民警对我们说，在歹徒A朝天空开枪的一瞬间，子弹飞了出去，这样一直飞着，击中了天空过路的一只信天翁，而那只信天翁，刚好落到了他的头上，结果他的枪走火，打中了拿刀劫持我的歹徒B。
见我不明白的样子，他又拿记号笔画了张图。
“从这里，到这里”他说“十五米的距离，真是不可思议，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就好比你切开黄瓜，却发现里面是西瓜瓤一样”
我这么听他说着，等从警局里出来，那个女孩揪了揪我的衣服。
“喂，老铁”她问“你还没回过神吗？”
“啊？怎么了？”
她吐了吐舌头“其实我在路上又念了好几遍”
怪不得，不过也幸好有了这个咒语，一切才得以平安收场。我这么想着，把口袋里的海报纸撕碎，纷纷扬扬的洒在街道上。
阳光把它们吹散开，一片片淡金色的纸屑，就这样消失在晚霞里。
真好，这样就结束了。我和那个女孩一起朝着回家的路走去，一路上，我们买了冰淇淋，吃了黄油饼干，还陪一只垃圾桶上的猫聊了一会天。
就这样懒散的走着，这才是属于我的，一个好孩子清闲的暑假啊，我这么想着，就在这时，那个小女孩把冰淇淋挪开，摇了摇头“那个——”
“其实我昨晚念了一晚上的咒语......”
见我不说话，她又说“因为想着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吧，苍蝇什么的，只是巧合而已，念一下也不要紧......”
我望着眼前的天空，天哪，明天又会发生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