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昆明街头,偶遇一道浮雕墙,铭刻着这片红土地在历史中一个个闪亮的高光时刻。这是春城花都充满人文气息的另一面。站定,赫然看到蔡锷将军策马而行的英姿,军服马靴手套勋章,一样不少。
古路无行客,寒山独见君。是了。据说当年蔡锷初到京城,袁世凯便送他一件名贵大氅,亲热告诉他以后见面不必拘礼,穿便装就可以。但第二次召见蔡锷,袁世凯要求手下将官全部身穿严整军服,想要看一看穿便装的蔡锷坐立不安的窘态。但待到会面之时,蔡锷却依然如故,就像这浮雕上一样,军服马靴手套勋章,一样不少。
由此可见蔡将军为人。袁世凯也由此做出了判断——对自己来说,蔡锷此人,只可用、不可信,只可相敬、不可共谋,可以共事一时,却不可能长久同路。奸雄袁世凯,眼光倒的确是毒辣的。
时光流转。蔡锷短短三十七年的风起云涌渐渐淡去,大多数人已经忘了,他这一生,无党无派、信念坚定、人格独立,他从来不拥戴任何个人,却始终将国家至上奉为信条。你知道他戎马一生,又可知他曾经拜梁启超为师,檄文通电倚马可待,文采飞扬人品出众?而今,蔡锷的名字,掩映在桃花艳史背后,与一个叫小凤仙的女人,密不可分。
说起这一段,有人不屑,说不过是名人名妓被野史美化;也有人说,无非利用与被利用罢了。诚然,当初蔡锷出入八大胡同也许真的有掩人耳目韬光养晦的用意,但临别时那一句“奈何七尺之躯,已许国,再难许卿”,还是实实在在砸进了无数人心里。难怪早已在京师声名远播的侠妓小凤仙会说“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将军拔剑南天起,我愿做长风,绕战旗。”
所以,野史上所说,我是愿意相信的。相信初见之时,他信手为她写下的“自古佳人多颖悟,从来侠女出风尘”是发自肺腑的欣赏;相信阴阳诀别之时,她为他送上的挽联“九万里南天鹏翼,直上扶摇,那堪忧患余生,萍水姻缘成一梦;十八载北地胭脂,自悲沦落,赢得英雄知己,桃花颜色亦春秋”是真的读懂了蔡将军寥廓而苍远的心事。
因为,她是小凤仙。而凤仙,到底是什么花?
这如雷贯耳的花名,听来熟悉,却有很多人误会,连某百科都说,凤仙,就是夹竹桃。其实不然,夹竹桃常绿多年生,凤仙却是一年生的植物。夹竹桃有毒,甄嬛传中,齐妃为使甄嬛堕胎,就是在点心里放了夹竹桃花粉。而凤仙并没有毒性,她其实就是我们小时候用来臭美的指甲花。
凤仙花原产印度,唐朝时舶来我国,物以稀为贵,当时的价格甚至比肩黄金。南宋光宗的李皇后因为名字中带了“凤”字,为了避讳,皇宫之中特意将凤仙花改称“好女儿花”——能够栽在宫廷御苑中,可见彼时凤仙花的珍贵。
但就像沦落风尘却不甘堕落的小凤仙一样,凤仙花虽娇艳,却适应能力极强。到明朝,这种草花在我国栽培已十分广泛。鲜红、瑰红、淡粉、纯白等颜色,更让她享有“更饶深浅四般红”的赞誉。民间,姑娘们把她的花叶一起捣碎,加入少许明矾,糊在指甲上,用棉布包裹过夜,如此染过三五次后,指甲上的鲜艳颜色十天不褪。因为易成活,又为妇女们所推崇,所以凤仙花在村头墙角,比比皆是,成了明清时的常见栽培花卉,直至如今,一些村镇的老房旧院周围,依旧栽有凤仙花。
唐末进士吴仁璧,屡次三番拒绝吴越王的邀约,不肯入其幕府,为这个并非大唐正统的君王效力。吴仁璧自喻清高,写下《凤仙花》诗以名志,凤仙花形如凤凰,诗人觉得自己就像这孤傲而高洁的神鸟,非梧桐枝不栖,还把吴越王讥笑为“冷蝶饥蜂”,引得吴越王冲冠一怒,将吴仁璧沉入钱塘江底。名士不在,风流千古,正好似孤傲的凤凰,浴火涅槃,终有重生一日。是吴仁璧,是蔡锷,也是小凤仙。
《凤仙花》 吴仁璧
香红嫩绿正开时,冷蝶饥蜂两不知。
此际最宜何处看,朝阳初上碧梧枝。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