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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暗的灯光一闪一闪，老洪搭了个凳子，左右将灯泡拧了两下。结果，这灯干脆罢工不干了。
三三两两的人群开始涌向小铁门，顿时安静地夜空开始嘈杂起来。
“这破厂，连个路灯都不知道换，简直抠门。”
“就是，今年过了再不来这厂了，我爸朋友给我找了一家制衣厂，听说一个月能拿五六千呢！”
路过的人皆是双眼疲惫，在或站或坐一整天后，早已没有了来时的精神。
老洪尽量将腰杆挺得笔直，站在铁门口，笑着目送人群离开。
终于，老洪等来了要等的人。
老洪拍拍衣服，赶紧上前，一脸谄笑。
“黄组长，下班了？”
被称作黄组长的男人，穿着一身天蓝制服，手里拿着保温杯，戴着黑边眼镜，眼角扫了老洪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老洪一把拉住黄组长的胳膊，想往自己保安室里请。突然发现黄组长并没挪脚，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手。
“那个，我买了点小菜，还准备了一瓶好酒，黄组长休息会儿，喝两杯再走？”
黄组长瞟了一眼逼仄的保安室，作势抬手看了看手表。“不了，这么晚了，得回去了，明天还得来上班呢。”
说完，黄组长扶了扶眼镜，就要离开。
黄组长原本是没戴眼镜的，不过听人说戴了眼镜斯文，能一眼和其他工人区分开来，便找了副眼镜挂上。
见黄组长要离开，老洪有些着急。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踟蹰几下，连忙跑进保安室将藏在床头底下的好酒拿上。
追了十来步，老洪终于又跑到黄组长跟前。
“这酒您带回家里喝，放心，肯定是真的！”
老洪恭恭敬敬地将酒塞到黄组长手里，生怕对方反悔，手不肯放开。
说起这酒，老洪就心肝乱颤。这可花了他小半个月工资呢。
瞟了一眼酒的牌子，黄组长嘴角终于上扬。“你求的事我想了下，没什么问题，过几天就叫你儿子过来吧。”
听到黄组长肯定的答复，老洪连忙点头道谢。
说起儿子，老洪就止不住叹息。
老洪离异许久，儿子一直跟着自己老母亲在老家上学。这两年渐渐大了，脾气也是见长了不少。
每天说是去上学，结果半道就拐弯跟着一些小地痞到处打架玩乐。
老母亲说教了好几次，干脆对方一脚跑出去，好几天才回来。
担心儿子跟人学坏，做下一些无可挽回的事，老洪决定，干脆将人接到自己身边看管。反正，要对方好好学习，考个好学校是指望不了了。
送走黄组长，老洪心满意足地回到保安室。
“这酒贵是贵了点，但花得值。”老洪心里想着，竟也止不住笑出了声。
担心儿子不愿意过来，老洪左磨右磨终于是请了几天假，亲自回去接人。
脚还没踏进院子，就碰到儿子摔门而出：“我死也不去老头子那里，我长大了，我自己能养活自己！”
儿子和老洪碰了个正着。“今天周二，你不去上学去哪里？”
看到老洪，儿子也是愣了一下，“要你管！我已经16岁了，我可以养活自己了。我朋友说了，过几天就带我去城里挣大钱，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成为有钱人，开豪车买豪宅！”
老洪一巴掌扇了过去，“你朋友？是那个在发廊替人洗头，还是在饭店替人端盘子的？”
老洪气得有些发抖，“有钱人？！哪个有钱人是你这样要学历没学历，要文化没文化的？就你这样的，出去也只能被人当傻子骗！”
“你有文化，还不是一个看门狗！”儿子气得脱口而出。
儿子的话戳到了老洪痛处，“啪”的一声一掌打在儿子脸上。
“你！”儿子捂着脸，恶狠狠地看着老洪。
一掌下去，老洪也立马反应过来。
“既然你不想上学，过两天就收拾东西跟我去电子厂上班，关系我已经找好了！”
儿子并没理会老洪的话，抬脚就跑。
胳膊始终拧不过大腿。
在和老洪对峙了两天后，老洪还是拉着儿子踏上了回工厂的路。
到厂里已经是深夜，加班的人三三两两地离开，灰蒙蒙的夜空终于又寂静下来。
老洪抬头看了看那个坏了的灯泡，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换了新的。老洪笑笑，就如同自己生活有了变化。
“你睡床上，我就坐这守夜。”老洪指了指保安室的单人床。
儿子没有说话，打量了下原本就不大的保安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两天你就去厂里上班，我已经打好招呼了。”
突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老洪追了出去。“黄组长，怎么这么晚才下班啊？！……”
儿子看到老洪谄媚的笑脸和佝偻的身躯，只感觉一阵苦涩从胃里上涌。
“诶，你听说了吗，保安室老洪竟然去找黄鹤走关系，要送自己儿子进厂打工。你说他是不是傻，这想要进厂打工，招聘的一波接一波，巴不得抬你进去。还有人傻的去找关系？！”
保安室窗外，两个穿着深蓝制服的女工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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