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了。
满天的星。
黑夜的风是寒冷的,它无声的飘过,吹乱了我的发丝,也吹疼了我的双手。我缩着头,搓着手,慢慢向校外走去。
我出来的早,铁门还没有开。门外的人很多,大多是接孩子回家的父母,他们要么是在聊天取暖,要么是在静静的看着铁门里,看着自己的孩子有没有出来。我走进铁门,踮着脚尖向老地方张望,看见母亲正和一位红色头发的阿姨聊天,我喊了声:“妈!”她一下子回过头,眼睛对上了我的,欣喜地说:“出来了,出来了”,便骑着电瓶车靠近铁门前,保安大叔终于将门缓缓打开了。
母亲穿着小棉袄,外面裹着红色的罩衣,头戴一顶小绵帽,见我过来了,先是朝我吃的一笑,后从车筐的塑料袋内,窸窸窣窣地拿出一条围巾来,等我走到她身旁了,将围巾从我鼻子一直绕到脖子上,最后扣了个大大的结,我笑着看着她的眼睛:“妈,你知道现在的围巾不是这样围的”,她顿时不笑了,睁着眼睛看着我,缓缓说:“那、那怎么围啊,我不会别的围法啊”,然后又整理着我的围巾,说道:“哎呀,这样围暖和!”我看着她,笑着将脸缩进围巾内,坐上了电瓶车后座,搂着她的腰,摸索着她衣服的口袋,将被风吹疼的手缓缓伸进去。
这是初冬的夜,我看着天空不像是黑的,而如白天一样是蓝色的,是被不知谁的衣角遮住的蓝色,天空里没有散发着淡淡白光的月亮,只有一颗又一颗的繁星。我突然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夜晚,家里停电,在四角院里,母亲对我说星星是数不完的,但我长大了,数不完的星星再也没有数过。
这时,母亲问我:“晚饭吃了没?”我说:“没有”,“那我想想啊,家里还有点面条、胡萝卜……”突然,电瓶车停了。我抬起埋在母亲后背的脸,发现车停在小区门前的暗暗的窄巷里,母亲让我下来,她将车停在路边,对我说:“我先弄点东西来,在这等着啊”,然后走向巷道的左边,蹲下。我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原来这里有种的菜。因为有路边筑着的石头挡着,母亲敞开蹲着的两腿,也不太能够着,又怕脚踩进去,糟蹋了野菜,便跪在路沿,弓着腰,一只手按着泥土,一只手去刨。路边不时有行人骑行而过,张望着这个跪在路沿的妇女。我站在她的身旁,抬头看天空中的有着淡淡白光的星星。一位妇女在挖野菜,一个孩子站在她的身旁,孩子的眼中比星星还要闪亮。
现在,我长大了,进了大学,层层高楼代替了当初的四角院,夜空中数不完的星星再也没有数过。我独自在外,与母亲隔着长长的距离,岁月渐逝,我与母亲之间那扇铁门随着光影的迁移不断牢固。我想伸手,穿过铁门的间隙,去再次拥抱母亲的腰,摸索着她衣服的口袋,用手紧紧地抓住她留给我的温暖。
那晚在四角院,是十多年来唯一一次的和母亲数星星。今后,我一定要搂着母亲的腰,再次同她一起数星星。
我想,我和母亲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我载着她的温暖渐行渐远。行走间,蓦然回首,便是那晚的星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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