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高楼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
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
岭树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肠。
共来百越文身地,犹自音书滞一乡。
——柳宗元《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刺史》
柳江 柳江柳宗元当年登的城楼早已湮灭,但柳宗元当年远望的柳江,从公元815年绵延至今。
柳州的得名源于柳江,每一位柳州人对于柳江都有独特的感情。具体而言,柳州人都是在柳江泡大的,柳州人一辈子不知道要多少次的跨越柳江,柳州人最惬意的休闲方式就是沿着柳江两岸散步。
绝大多数柳州人,包括我,是在柳江学会游泳的。记忆里,七八岁的年龄,炎炎夏日的傍晚,母亲领着我和几个小伙伴,从铁桥边下到柳江边。
江边的鹅暖石被晒得滚烫,清澈的江水倒映着斜阳,水中五彩斑斓的泳衣就“很有夏天的感觉”。
背心一甩,短裤一扔,几个小黑孩跳到江水里,胡乱扑腾。
那时游泳真没人教,悟性好的,几下会了。悟性差的,也不过多喝几次水,游得难看一些而已。
我属于后者,到现在游泳还“两不像”,既不像蛙泳,也不像自由泳。手是自由泳的划水,腿像蛙泳般乱蹬,头在水面之上,游得丑陋且艰难。
但对于年少的我来说,这是一种极其安全的游泳姿势,因为不会呛到水,头在水面之上也可以顺畅呼吸。
柳江 柳江柳江毕竟是柳江,也有大江大河的脾气。不知多少柳州人在其中游过泳,也不知道它夺去了多少柳州人的性命。
在柳江里游泳,经常是一下子就踩不到底了。这时记住不要慌,慢慢往岸边游就好了。
绝大多数柳州人水性是很好的,每年新春,泳协都会组织迎春跨江游泳活动,上千人跳入湛蓝的江水中,轻松游到对岸。
不少柳州人,一辈子坚持的唯一运动就是游泳。他们的装备极其简单,一套泳衣加一个泡沫箱,泡沫箱有一根绳子可以绑在腰上。
找好下水点,脱下衣服放入泡沫箱,做一下热身,绑好箱子,开始慢悠悠地往对岸游。
到江心,游累了,抱着泡沫箱随江水漂一段,缓一口气再往对岸游。
游到对岸,也不上水,继续游回来。回到岸边,从泡沫箱里拿出衣服换上,抽口烟,舒服。
清晨或傍晚,游一个来回。
春夏秋冬,天天如此。
这是属于柳州人的生活方式。
柳江 柳江上世纪五十年代,在柳州附近发现了柳江人遗址,据考察,柳江人生活的溶洞距离江河有一定距离。
漫想,柳江人从溶洞走向柳江的过程,也许就是人类进化的一个缩影吧。
夏天,到柳江边,可以看到一群皮肤最黑的柳州人。他们爱这片江水,天天想和它亲近,可是柳江,也有拒人千里的时候。
617、719、831这些数字对于柳州人来说有特殊的意义,那些洪峰过柳江的日子,成为那个年代柳州人的集体记忆。
1988年8月31日,柳江最高水位89.71米。
1994年6月17日,柳江最高水位89.92米。
这两次我都经历了,记忆中,菜场所有菜都被抢空了,老妈在家里囤了三个大南瓜,水盆里接满了水。
从家里可以望到竹鹅溪,溪水连着江水,洪水来的那几天,真是每一个小时都看着水线一点点上升,不一会就把一片竹林淹没了。
在家吃着饭,看着水,听着广播,有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柳江的水漫过江堤,人们出行的工具变成了船。甚至洪峰过去那几天,要出门买菜也要坐船。洪水退去,水线的痕迹依然清晰,整个柳州城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柳江水浑浊一片,土黄色的江水裹挟着上流漂下的木屑和各种垃圾奔流而去,慢慢的城市生活又恢复了正常。
柳州经历的最大一次洪水在1996年7月19号,最高水位达到了93.1米。那时我和母亲旅游去了西安,父亲在柳州上班,一再打电话告诉我们别回来。当时也确实回不来,铁路都中断了。
当辗转回到柳州时,大水泡过的印子留在了我家那栋的二楼。提着行李上楼,遇见邻居,她悲戚地对母亲说:“王老师,还好你们不在,这次太惨了。”
转眼过了二十多年,再翻看那时水漫柳州的图片,不禁唏嘘。
柳江 柳江自从柳江上游建了水电站,柳江的水就缓多了,洪水也慢慢消失了。
但老辈的柳州人,和我这样伴着洪水长大的柳州人,还是很怀念柳江的洪水的。
因为洪水,让人们看到了柳州这座城市团结的一面,看到了柳州人那种无所谓的精神。
现在要和柳州老辈人“摆古”(聊过去),最好的切入点还是谈柳江,谈柳江涌过的一次次洪水。
柳江被“驯服”以后,政府想了不少主意美化这条江。
柳江两岸,铺好长长的河堤,供市民每天散步休憩。
柳江两岸,处处张灯结彩,夜幕降临,灯光与江水辉映,如印象派的图景。
柳江 柳江柳江之上,游船每晚穿梭,给游客展示十里柳江,十里画廊的盛景。
柳江的核心区域,架设了气势非凡的音乐喷泉,每晚伴着袅袅乐音,水柱起舞。
对于我这种长期流落异乡的柳州人,柳江的每一次变化我都很欣喜。只不过,音乐喷泉看一次也就够了,游船游一回也就那么个意思。
我还是喜欢在柳江两岸漫步,在柳江的每一座桥上穿梭,凝望江波浩荡。
又一次回到柳州,又一次见到柳江。
我每天沿着河堤奔跑,每天无数次的看这条养育我的母亲河。
柳江 柳江无论哪个角度,柳江都好看,
柳江,十天前和你道了声“你好”。
明天,又要说“再见”了。
柳江,柳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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