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做饭能够更加简便,我把料理全部寄托于楼下一台小小的电磁炉。
于是,门口的水池自然而然成为了食材准备的区域。
每天洗菜切菜的时候总能跟邻居忙忙碌碌的阿婆不期而遇。她似乎有做不完的事情,不是洗洗衣服就是扫扫地。
不然就是晒完衣服也开始着手准备家里人的饭菜,就连垃圾也都是自己提着到小学门口集中处理的地方丢弃。
有时看着老人家瘦小的身躯我不禁有些担忧地问这点小事怎么不交给家里的年轻人去处理呀?她也总是笑着说多活动活动筋骨也好。
尽管刚刚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丧子之痛,阿婆好像在一夜之间衰老了很多很多。然而那份沉淀在岁月的沧桑里汲取养分的淡然却始终化作淡淡的笑容盛开在和蔼的眼角。
有时,我们忙里偷闲隔着各自手头的事情聊了起来。
谈到不如意的时候,她总会笑着对我说生活简单点就好,那些事情就随它去吧。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敬爱的外婆的身影。
尽管对外婆的记忆甚至已经有些模糊了,但那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对我关怀与包容的慈祥笑容就像烙印深深刻在心里某个角落。
有些在我看来觉得甚是义愤填膺的事到了外婆眼里也是一件小事而已,不是说坏事本身可以被接受,只是她教我学会包容。
母亲说,外婆是日本侵华战争时期逃命到她们那里的。那是非常久远以前的事了,久到好多悲伤都随风飘散了。
那时候的我甚至还不清楚战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记得外公是个非常严厉的人,我对他的恐惧远胜于不曾理解过的战争。
他总是在我坐姿不端正的时候、不爱学习的时候、耍小性子的时候、挑食的时候拍一下我的手轻声斥责,年幼的我还不懂这只是外公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表达爱而已。
不过那时候我有一个温暖的避风港,只要我跑去找外婆求救,外婆总会笑眯眯地对外公说孩子还小,不要对他这么严厉嘛。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外婆一开口外公总会毫无条件服软。当然,我沉浸在自己的小聪明里沾沾自喜,并不想知道答案,只要外婆保护着我就够了。
在我漫漫的童年时光里,外公与外婆甚至没有发生过争执在我的记忆里。
后来,长大了的雏鸟始终不会停留在原地。回去看望外婆的次数逐渐变得屈指可数,可是任凭岁月荏苒外婆慈祥的笑容始终都在,这笑容一直是我的心安所在。
外公离开的时候,听母亲说外婆哭得非常伤心。那是第一次听说外婆的哭泣,她说外公不是那种脾气好的人,可是却对她非常好。尽管我们赶到的时候她给我们的依然还是那慈祥的笑容。
再后来,外婆弥留之际。
当我在床边握着她的手时,一向不善言辞的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倒是她说这些孙子们就差没看到我找到归宿有些难过,但是最重要的是健健康康的就好了。有些事顺其自然,不用刻意强求,不好的事情就随它去吧。
是啊,生活简单点就好,那些事情就随它去吧。
外婆与邻居阿婆都是从贫瘠年代的风雨人生路里走过来的人,一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的坎坎坷坷。
尽管她们把故事藏在岁月的风沙里,但这份淡然没有经历过许许多多的痛不欲生是打磨不出来的。
邻居阿婆的老伴前些年中风了,这一两年儿子也生了重病没有好好治疗反倒是躲在家里酗酒,有时候喝多了就又哭又闹。
我不敢询问阿婆她的儿子是因为酗酒导致的生病还是生病以后还不顾身体能否承受而酗酒,只是有时候听到她儿子喝完酒哭闹她依然耐心地哄着他。
或许他只是想要在人生仅剩不多的时间里再感受一下母亲像孩童时期般温暖的关心却说不出口,只能借由酒精的作用来掩饰吧?
阿婆不得不在本该颐养天年的时光里从早到晚操劳着照顾着家里两个病号的生活起居,这对瘦小的她来说绝对是场与生活苦难的艰难较量。
有时,我甚至在想,如果这是上天给我的考验,我是否能够承受得住呢?
后来,阿婆的儿子渐渐安静了。
或许是能够真切感受到自己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我便没再看见他醉醺醺的样子。只是默默的和老人一起看着这最后的时光从指缝中悄悄溜走,任谁也无法紧握住它。
简单办过丧事以后,阿婆继续忙活着手头各种家务。
还是淡淡的笑容,只是这一次带着明显的衰老。
没有悲伤是假的,但这样的淡然也是真实存在的,它们只是在同一个容器里恰到好处地和谐生长着罢了。
有时,她会笑着偷偷塞一两个甜食给我,尽管我早已过了喜欢这些东西的年龄。或许在阿婆眼里,无论多大的孩子都始终是孩子吧?
有时,我们忙里偷闲隔着各自手头的事情聊了起来。
谈到不如意的时候,她总会笑着对我说生活简单点就好,那些事情就随它去吧。
或许那些曾让我们以为过不去的坎,有一天回想起来,也会笑着对自己说,原来发生过这样的事啊!
那份淡然,只是我们终归需要和岁月和解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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