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跟我说他失恋了,此刻我的头脑中有万匹草泥马在狂飙。
路边的大排档,穿着大裤衩坐在我对面的大壮,顶着一鸟窝的发型,眼睛盯着手上的两串羊肉串,张开了他那满是油腻的嘴,说:田汤,我失恋了,我特么又失恋了,好难受。
现在是晚上11点,半个小时前,我正跟游戏打得火热,让人烦躁的手机铃声响起,接着传来了大壮游离的气息:田汤,快来找我,我好心塞。完全给人一种死神降临的感觉。
这要是旁人,我肯定不会理会。但大壮,这就不一样了,他可是我拜过把子的兄弟,最重要的是,他上次刚问我借了些钱,说是要撩妹。所以不管什么情况,我得先把钱要回来。
按照大壮发的地址,我火速骑着电毛驴赶到了现场,但此情此景,我暴躁的想把大壮烤成串。
大壮见我不做声,甩给我一瓶啤酒:来来来,请你吃宵夜,哥请客。
我一脸不耐烦:你能别一到晚上就骚扰我吗?我的部落需要我。
大壮一脸不屑:切,幼稚。我说田汤,你知道你为毛没女朋友吗?就因为你幼稚,一大龄男青年,不想着打炮,总想着打游戏,这不符合客观规律。作为老司机的我告诫你,游戏打多了伤精。
“伤精?伤你妹!”我骂骂咧咧的用嘴咬开了啤酒盖,“再说,你有女朋友?你不是被甩了嘛。”
听我这么一说,大壮那张络腮胡子的大脸上慢慢开始展现神伤。
“你说,我哪里不好了,我对她哪里不好了,怎么说分手就分手,这女的怎么这么绝情?”大壮一脸被打入冷宫的无辜和无奈。
我没说话,吃起了烤串。
“你说,这女的怎么这样,前两天我才刚给她买了个高仿的驴包,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大壮开始吐苦水。
我心头一紧,一脸肉痛:“什么?你给她买了个驴包?你有钱给她买驴包,你怎么没钱还我?我是不是你最痛爱的人?你为什么不先还我钱?”
“你小声点,这大半夜的别人以为我们那啥呢!”大壮心虚的继续道:“是高仿,高仿。我哪有钱真买那玩意儿。”
“你给人家女的买个水货,人家能跟你继续好么?你这叫装逼不成反被甩,自作孽不可活。”说完,我开始吃起了第六串羊肉串。
“你以为水货很便宜啊,也很贵的好不好,那逼真度一般人看不出来。再说,我要是买个真的,万一被甩了,我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做人啊,不能太实诚。”大壮一脸我有经验我能装逼的表情。
我看了看大壮,意味深长的说:“下次撩妹别再问哥借钱了,哥真心支持不了。你这谈个感情真烧钱,你就不能找个质朴的妹子,好好谈?”
大壮一脸委屈:“就这次谈的这个,是我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对的人,哥儿们我是真的觉得有戏,我可是按照寻找未来老婆的计划开展的。”
不得不承认,大壮很多时候是个眼盲症患者,他的为数不少的恋情,都是从寻找未来老婆的计划开始的,最终都以失恋告终。
我知道,这次大壮也不是真伤心,自小路之后,大壮虽然失恋了一茬又一茬,但充其量也就是郁闷而已。
小路,大壮的初恋。大学那会儿,我跟着大壮混社团,大壮那时在瓢虫乐队做吉他手,我跟着打打杂,好处是,每次学校有活动,我手里都有大把的入场券,专挑女同学送,小路就是当时被送的一个。
那时的大壮有点牛哄哄,基本上弹弹吉他,唱唱歌就能撩到妹子。而大壮也是来者不拒,只要是长得好看的,不管人家约啥他都爽快答应。但这样的日子在遇到小路之后,戛然而止。
小路,长得不算漂亮,但清秀,关键是有点才气。小路是个有理想的女生,跟大壮谈了之后,小路跟大壮说:你嗓音可以,歌儿也唱得不错,但给人感觉就是缺少了点什么?
大壮百思不得其解。
一日,小路拿着她写好的歌词,跟大壮说:喏,这是歌词,你给普个曲,看能不能唱出来,你缺少的是原创。
大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就这样互动了几次之后,大壮跟小路开始了令众人羡慕的神仙眷侣般的生活。他们一起在学校外租了房子,手拉着手去买锅碗瓢盆,一个写词一个作曲,夫唱妇随。他俩这样的生活让我们所有人都觉得,大壮这辈子算完了,要在这棵树上吊死了。
有时哥几个聚会,我们常常嘲笑大壮:大壮,你瞧你多没劲,你不是立志做老司机的么?这么快就缴械投降了?
大壮一脸幸福:人生有一知己,足矣。
我大学时期整整吃了两年他俩撒的狗粮,然后,我们都毕业了。
毕业的时候,大壮跑到宿舍住了一晚,我们几个喝了一整夜的啤酒,我说:大壮,毕业了,数你最开心了吧,是不是要奔过去领证了。
大壮满嘴的酒气,眼笑的眯成了一条线:要是小路同意,明天我就奔过去领证。可是求婚了,没反应,怎么破?
对于大壮抛出的这问题,我们都没遇到过,一时间竟然蒙住了。谁也不知道那晚我们究竟喝到了几点,只记得第二天我朦胧中睁开眼的时候,大壮跟我说:田汤,为了让小路幸福,我要去奋斗了。说完,大壮就跑了。我在宿舍睡了一整天,之后被宿管阿姨驱逐出寝室。至此,我们真的毕业了。
毕业之后,大壮在奋斗的路上披荆斩棘,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怎么联系,一晃神我都快忘了我是一个毕业快一年的人。再次接到大壮的电话,我想都没想,直接问:几号?在哪里?份子钱我就不包了,手头紧。等我结婚了,我也不问你要。
等了一会儿,大壮开口了:田汤,我跟小路分了。这次真分了,小路走了。
我不知道这毕业后的一年,他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大壮跟小路都有一个音乐梦,这样的梦想让他们走到了一起,大壮曾说,他想靠音乐走出一条道,他想让他热爱的东西能养活他深爱的人。但现实是,这条路比想象的难走太多。
小路走后的那段时间,大壮颓废过一阵子,我不止一次的看到大壮弹着吉他哽咽的重复着那首《董小姐》,男人之间很多事是只能埋在心底的,大壮没说,我也没问。后来,大壮收起了他的吉他,找了份朝九晚五的工作。
之后又过了大半年,我又渐渐看到了那个胡吃海喝吹牛不写草稿的大壮,只是再也没有人在大壮面前提起小路了,因为我们都知道,那是他心里的一道疤。并且我们都知道,小路是跟着大壮的音乐制作人走的。
大壮见我不停的在吃烤串,来了句:“你倒是开导开导我啊,我现在是失恋的人啊,你怎么吃得比我还多,你难道不应该静静的坐在那儿安慰我吗?再说,你吃这么多,那我吃啥?”
我说:“这女的吧,我记得你刚谈我就说你俩不合适,你不是她的菜,她的菜要放辣,而你吃不了辣。”
大壮不屑的来了句:“谁说我不吃辣,老子就喜欢吃辣。”说着拼命往羊肉串上倒辣椒粉,呛得我毫无防备的打了几个喷嚏,大壮甩了甩手上可能被我污染过的羊肉串,大口吃了起来。
大壮边吃边说:“我知道你问什么不待见她,不就上次我们一起吃饭,人家问你为啥不叫辣油?你说你这人怎么还记仇呢?”
就那次我们仨一起吃饭,大壮跟那女的介绍:“这我兄弟,田汤。”
“甜汤?你咋不叫辣油呢?”
看着那女的脸上抖动的些许粉末,我有些许尴尬。
大壮在一旁笑的像个弱智。
那顿饭吃到一半,那女的有约,抛下大壮和我,走了。
之后,大壮经常被放鸽子。
“我怎么可能记仇,甜汤怎么了,那不比辣油好喝,你可别说,那女的真重口味,那妆画的,卸了妆你是不是在过万圣节啊?”我吐槽到。
大壮没说话,过了会儿叹了口气来了句:“现在连万圣节都没得过了。”
我竟然无言以对。
在我俩消灭了一百多根串串之后,大壮的老酒也快喝饱了,微醺的大壮建议去K歌,因为夜宵竟然是我付的钱,大壮为了表示诚意,觉得他必须得返请我。两个大男人深夜去K歌,一开始我是不愿意的,但大壮那愁苦的失恋的神情又开始展现,我服了。
深夜的KTV,话筒被大壮一人占了,我一遍又一遍的听着《董小姐》睡着了,模糊间我看到大壮掉了一行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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