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鱼

作者: 柳芽子 | 来源:发表于2022-02-28 13:23 被阅读0次

2022年2月28日星期一，11℃—13℃，阴天，小雨转晴

婆婆搬来和我们一起住，来时婆婆带来了自己惯常使用的被子、枕头、枕巾、洗漱用品，也顺带了一部分菜，有做好的红烧猪蹄、煎的鳊鱼、以及各式的干菜。

也还带来了一条黑鱼，说是专门寻着一位农夫老人买的，说是野生的黑鱼，意即:非池中圈养，乃水中自然生长，说这样野生的比圈养的口味好。

对于吃，我向来不挑剔，但也不胡乱吃，我们家最爱吃鱼和牛肉，猪肉不大爱吃。但自2020.12.8日起，我的吃较之从前就更简单了，连牛肉也不吃了，只略吃些鱼肉、鸡蛋、果蔬。

婆婆来家里，一并带来了黑鱼，起先我是不知道的，直到第二天早上我到厨房做早餐，走近洗菜池，一眼发现池中黑晃晃的一个活物，吓得我没叫出声来，轻轻的靠近点，看清楚了，原来是一条黑鱼。

确定了是鱼，而不是其它的什么不认识的东西，我也就不怕了，我打开厨房所有的灯，以便我能更清楚的看看这条黑鱼，说心里话，我其实特别害怕鳝鱼、黑鱼身上的那花纹，就和蛇一般模样。

鳝鱼我是断不吃，也不靠近看的。往常在菜场鱼摊前看到鳝鱼我都远远的躲开去，仿佛走近了都怕它们会游过来似的。黑鱼呢，我妈妈做的黑鱼味道很好，我会略微吃两块，但活的黑鱼，我是不敢触碰的，但观看还是不怕的。

于是，借助灯光，我靠近池子观看这条黑鱼，池中水不是很深，刚刚没过黑鱼背脊，黑鱼一动也不动，稳稳的浮着，既不游动，也不害怕我靠近，池子里的水有些混浊，我猜想，是不是黑鱼在这池水中挣扎了一夜呢。

水浅，又不清澈，我担心黑鱼无法呼吸，于是，我戴上手套，伸手去掲起水池盖子，将混浊水放空，准备重新放干净的清水。

水慢慢放空，黑鱼失去平衡，身体倾斜侧躺着了，它很乖，并没有拼命翻腾，只是安静的斜躺着。

我突然很心疼，我怕，它是不是已经没力气了，或者是不是快没呼吸了。我就急切的对它说:“别担心，我马上给你换干净的水”。我快速重新盖上洗菜池盖子，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清水注入池中，黑鱼的身体又稳稳的立着了，为了让黑鱼呆得舒服，我将水放得很满，这样，它就有更多活动空间了。

满满的水池中，黑鱼并没有表现出活跃，我甚至都没有看到它舒展身体，比如晃动一下尾巴，或者向前向后的游动一下感受下新换的清水。

它，好像不开心，我深深的感受到黑鱼好像很不开心。

我忘记了做早餐，持续的伫立黑鱼跟前。突然，我觉得它看了我一眼，真的，黑鱼歪着头侧向我，用它的左眼看着我，天啦，我看到了黑鱼的眼睛是红红的，就像流泪后的通红的眼睛 !!!

我全身像被什么击了一下的震惊! 我使劲睁大眼睛盯着黑鱼，看到黑鱼确实一动不动，但真真切切的歪着头看着我，就像是一个人在和我对视，而不是一条鱼。

我心上升起一阵难过，黑鱼它这分明是在求助于我啊，它一直不游动，它那通红的眼睛以及看着我的眼神，就只差开口和我说话了一般。

我心上不忍，我对着黑鱼说:“你是想让我放了你吗?”

黑鱼不动，过了一会儿，便扭过头去没再看我。

我去做早餐，我去打扫，我去洗衣服，周末两天家中未开伙，鱼在池中养了两日，我日日记挂它，给它换水……

可无论我做什么，眼前也移不开黑鱼看着我的那只红红的眼睛。

婆婆说黑鱼都养了两日了，要恩爸杀了黑鱼做菜吃。我听在心里，我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放了黑鱼。

黑鱼是婆婆带来的，要放必须要跟婆婆说一声，婆婆一直很节省，婆婆一直在说野生黑鱼又贵又不好买到，我怕自己偷偷去放了婆婆生气，我想只要我说清楚，婆婆一定会同意的。

黑鱼来家里的第三天晚上，我和婆婆说，我想放了黑鱼，婆婆很奇怪，我说我看到黑鱼很可怜，我说我看到了黑鱼红着眼睛看着我。婆婆听了也同意放了黑鱼，婆婆还说等第二天忙完了下午和我一起去放。

第二天，我照例忙了一上午，中午做好午餐给恩去送饭，手上提着一个保温饭盒，挎着一个大包，包已经很重了，两只手已经腾不出空间来了。婆婆又还没有回来，我一个人实在拿不下东西了，如果把黑鱼就放到我们小区里的池塘里，我又怕黑鱼活不下来，小区池塘里的水不活动，时常发黑发臭，水质不大好。我还是想送黑鱼去东门护城河里，护城河的水域宽广，水质适宜，黑鱼定能活下来。

可是，如果带去东门，一路公交车四五站路，虽不远，但我怎么保证黑鱼的呼吸呢? 我用盆装着捧出去? 不行，我双手已经腾不出空来。等明天婆婆得空了再一起去放? 可是，我分明看到黑鱼在洗菜池里已经身体倾斜毫无生机了，黑鱼可能快坚持不下去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着急，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必须现在立即马上带着黑鱼去东门护城河!

我找到一个结实的购物袋，袋中盛上水，将黑鱼轻轻的放入袋中，其实我去抓黑鱼时还是很怕的，虽然戴着手套，我几乎从没有这样触摸过有着像蛇一般花纹的、身体滑腻腻的黑鱼，我抓它时，黑鱼还略微游动了一下，我对黑鱼说:“别害怕，我带你去护城河，你就自由了。”

黑鱼仿佛明白了我的说话，它很乖的进了袋子里。黑鱼在袋子中很安静，旋了一下尾巴，又侧着头往了我一眼，天啦，黑鱼的眼睛是黑色的了，之前红通通的眼睛已经恢复正常了! 我惊呼不已! 是什么时候，红眼睛消失的? 这两日，我日日换水，黑鱼都是红着眼睛，现在它知道能得解脱了，眼睛又恢复黑色的亮晶晶的了!

我左手腕挎着重重的包，左手指提着重重的给恩送的保温饭盒，整个左胳膊沉重得很，这样就腾出右手来专门提着装着一袋子水的黑鱼，一路走向站台。

等车，51路，极其不好等，车次少，间隔时间长，我右手指已经拎得发僵了，便把袋子落在地面歇歇，可一落地面，袋子中的水就平摊开，黑鱼整个肚子就侧翻了，它就不舒服，就使劲的翻滚，我就又重新提起来，直到公交车来。

坐上车，将左手的包和饭盒放在座位上，腾出两只手来悬空提着袋子的两端，这样，黑鱼就能悬浮在袋子中，公交车的晃悠，加上我提的姿势，可能都让黑鱼不舒服，在车上黑鱼搅动得更厉害了，有那么一两次，黑鱼就像要蹦出袋子了，全车的人都听到持续的搅动袋子发出的声音，我尽力调整姿势以便黑鱼舒服些，我在心里默默地说:“黑鱼，黑鱼，坚持会儿，好吗，再坚持会儿，很快就到了，快到了，快到了，别着急，别着急”。

51路车终于停靠在了东门站，我挽起包和饭盒，提着黑鱼就跳下车，快步奔向护城河。突然我头一阵眩晕，我知道，我到了午餐时间了，血糖已经很低了。我也对自己说“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今天的气温不算低，但能见度不高，已经是中午了，四下里望去，灰蒙蒙的一片，但，终究是春天了，灰色的城墙根下青青的小草已经露头，桃花已经开放，梅花也还没退却，宽阔的护城河面微波粼粼，多美丽的地方啊，黑鱼，你马上就自由了。

我的头越来越晕了，已经不及走到有台阶的地方，就近选了一处水域，隔着护栏，双手将袋子捧起，对黑鱼说:“好了，你不用再担心了，我就在这里放掉你了”。说完，我倒转袋子，黑鱼呼的一声窜进水中，只见到一晃，随着水面泛起一阵涟漪荡漾开去。

凝望水面，默默祝福:“黑鱼，愿你再不要遭受被人鱼肉之苦，愿你从此平安得自在”。

写下这篇文字已经是放黑鱼的第二天了，白天，我还在和婆婆说起，说不知道黑鱼已经到了何处了。

大头师父说，以后记得，不管谁说，说的话就是一个声波，过去了啥也不是，不要让它影响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