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死于黎明

希望死于黎明

窗外的一只知了震动着腹部的两片音箱，发出不知所谓的单调的吱吱声，和其他同类声音混在一起，乱糟糟的，烦死个人。

老板台后面，一个体态瘦小，头顶上的头发已很稀疏的中年人坐在老板椅里，抽着烟，撇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李勇，眼神里露出些许不耐烦，就转过椅子，让高高的椅背把两人隔成两个世界，他一个接一个的接着电话，过了一会没有电话了，他就侧着身子看桌上的电脑，仿佛接待区黑色长款沙发上空无一人。

李勇在这个单位已经工作了7年了，和窗外的知了有七年之痒一样，看着其他同事走上了更高的岗位，他的心思也不免活泛起来，这不，他盯上了局机关的一个后勤岗位，那个部门的领导和局机关分管领导都对他很满意，只要老板椅上的这位一签字，他就是机关的人了。

可是找了他好几次了，好话都说尽了，这个可恶的家伙就是不同意给签，前一段时间还忍痛割肉买了5000多块钱的礼品，送到他家里，他媳妇也收下了，结果第二天他让他媳妇又给退了回来。

“赵主任，您就给我签了吧。”李勇鼓起勇气又一次续起了刚才的话题。 “小李，不是我不想让你去机关，在我的内心里呀，你们都去机关我才高兴呢，可是你看看咱这局面，我这里就有你们十个年轻大学生，我还指望你们能把大局给我撑起来呢。”虽然有些不耐烦，赵主任还是苦口婆心的劝着他。

“再说，你这一走，你们部室不就垮了吗？”

“怎么会垮呀，不是还有陈老师吗，我就是被她带出来的。”李勇小声反驳了一句。

“可是她的责任心不强啊，又是个女的，需要照顾家里。再说，要是你走了，其他7个年轻人我怎么说？再走一两个，整个单位就得垮，到时候我不好向张局长交代。”赵主任皱着眉诚恳地跟他分析着，一个劲的诉说他的无奈。

一个不敢和领导说狠话，一个耐下性子一遍一遍的劝说阻拦，就像一只老鼠在被一只猫戏弄，老鼠无论怎么左突右窜，就是逃不脱猫的爪子。僵持到后来，这间办公室又静了下来，窗外的知了仿佛也屏住了呼吸，好像对战果也感了兴趣。

“你先回去吧，咱俩都再仔细考虑一下。”赵经理下了逐客令。

李勇走出赵主任的办公室，下了楼，找了个僻静没人的角落，拿出手机，翻开通信录，找到局机关高主任的号码，把措辞思量再三，才把电话打过去。

“高主任，您好，我是李勇，没打搅您吧？”李勇缩着头，仿佛高主任就站在对面，透过话筒传去的声音是那样的恭敬，可是他还担心不够。

“哦，李勇啊，怎么样，赵主任给你签字了吗，只要他一签字，我这边你随时可以上岗……”高主任的声音很小，李勇尽量把手机听筒靠近耳朵，生怕错过一句，导致哪里没有回应好。

“哎呀，这赵主任怎么能这样！还不给签，这不是要耽误你的前途吗！那你想怎么办呢？要不，再找找人，看看你那边有没有人可以说动他。”

李勇不是没想过找找人，让别人从侧面去劝劝赵主任，或者直接找上级领导压一压他。可是他思来想去，压根就没有合适的人选。

高主任的声音更小了，细若蚊蝇，都被知了声盖过了，李勇没有办法，只得跑到一个无人的厕所，把免提打开了听。

“李勇，你也知道这次机会很难得，要是错过了，你以后也就这样了，想要出头，我看得猴年马月了……你去他家闹呀，到他家里，躺在床上就赖着不走了，叫他不签也得签。怎么？你说你拉不下脸来，唉，现在这个社会，职位就是你的脸，你有好职位就有脸，没有好职位就没脸，你看着办吧。”高主任忽然不高兴了，厉声道。

“高主任……”李勇想解释些什么，结果啪的一下，那边电话挂断了，李勇一时傻了眼，有点不知所措。

李勇心事重重地回到家，一进门，就踩到不知谁斜放在门边的拖把头上，拖把杆倒打在他的前额上，疼的他嗷嗷直叫，想要发作，却又摇摇头，把拖把捡起来放好，昏暗的客厅里乱糟糟的，就像他现在的心情，他想坐在沙发上，可是上面不是衣服就是孩子的玩具。

一个头上住着鸟巢的女人从厨房拿着长勺走了出来。

“签了吗？”她用勺子戳了戳腋窝，肩膀蹭了蹭脸上的白面。

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她那尖刻的脸上立马露出鄙夷，混合着白面和鹰钩鼻子，用鼻孔和上嘴唇发出令人恶心的声音，“我怎么瞎了眼跟了你这么个窝囊废！孬种！”

极力压抑怒火的李勇站起来说：“你再说一遍！”

“窝囊废、孬种……”女人抬起下巴，用白眼珠看着他，咬着牙对他喊。

他抬起手，想打坏那张仰着的可恶的脸，却最终也没有下手……

李勇走在路上，穿过万家灯火，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赵主任的家门口，那是扇另他感到屈辱的大门，曾经两次被门里面的主人赶了出来。

他没有敲门，只是在门口坐了下来，因为他知道，敲门的话，里面没人会让他进去的。黑暗中他听着屋里的动静，里面的一家人正在吃饭，谈话声依稀传了出来。

“今天那个不懂事的李勇又来找我签字了，我又把他给拒了，哈哈……”赵主任好像在体味里面的乐趣。

“就是，不能给他签，他也太不懂事了，拿5000来块钱的东西就想来办事，那只是给一个副科级别的干部送礼的价码……”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黑暗里，李勇也不知道几点钟了，恍惚间听到有人把防盗门里面的木门打开了，他弓起身来，等到防盗门锁咔哒一声响起，他拉开门闯了进去，吓得一个女人“啊”的大叫一声，把手中的垃圾篓扔了过来，他一侧身躲了过去，站在了那里。

“李勇！你想干什么？”闻声赶来的赵主任和瑟瑟发抖的女人都认出他来，一起厉声问到。

李勇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和一张卡，说：“赵主任，您就给我签了吧！我确实需要这次机会，您签了我会感激您一辈子……”

“李勇，我告诉你，你这样是犯法的，你赶紧走，要不我就报警了。”赵主任 威胁到。

女人已经收起了惊慌，拿起手机，就要打110，却被赵主任给制止了，因为他看到李勇手中又多了一个瓶子，瓶盖已经打开了，瓶身是令人恶心的草绿色，标签上有个骷髅头，骷髅头旁边是百草枯三个大字。

“赵主任，我真是没办法了，您要是再不给我签，我就把它全喝了。”李勇红着眼，把农药瓶送到嘴边。

“别这样，李勇，不就是签个字吗！小事，你可千万别犯傻，我这就签。”说着赵主任就拿过李勇左手上的纸，犹豫了一下，最后没有拿那张卡。

“行了，李勇，签好了，以后到了新的岗位好好干！”赵主任温和地说着，像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把签好字的纸递过来。

李勇看着签好的字，两腿忽然有些软，他一个劲的鞠躬感谢，还把手中的卡硬塞进赵主任的兜里。 又在门口寒暄了一会，才和态度和蔼的主任夫妇到了别。

李勇兴奋地从四层楼飞奔到楼底，一点也不感觉累，微风吹过树梢沙沙地响，茭白的月光照的地上银白银白的，他一遍一遍的打开包查看，生怕那张来之不易的纸飞了。

快到家了，他不由地加快了脚步，这时他的手机铃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高主任的名字，他兴奋的接通手机，刚要说话，话筒里传出声响：“李勇啊，我是局机关高博，刚才王局长打电话过来说，你想去的那个岗位已经有别的人选了。喂，李勇，你在听吗？喂……”

无戒写作训练营        第九天     学号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