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立夏,明代诗人张大烈写此时:“绿阴铺野换新光,薰风初昼长。”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已经变成了薰风,温热的初夏令人心生愉悦。想起这段日子颇为关注的蒲松龄,想像中的他和现实中的他其实大不一样。
每个人都会自觉不自觉地至少知道几个聊斋的故事,那些被一拍再拍的小倩、画皮已经是深入人心了。但是对于蒲松龄,也许了解的人就没有那么多了。我自己都有着很深的误解,一直以为他是个非常潇洒可爱之人,炎炎夏日里支起凉棚,供应茶水和香烟,让过路人休憩避暑,但求讲鬼故事给他听。这种想像可能是来自于小时候的听说,但是因画面感极强,一直就固化于此场景。
直到前不久翻看介绍一篇他的文章,才惊讶的发现一个错误的印象会如何长久地存在,这个在路边求故事的传说已经被证伪,他的一生,大部分时间在贫困和失意中度过,家道中落,结婚时只能分到三间老旧的破房;19岁第一次参加秀才考试,就得了县、府、道三个第一,名震半个山东,成了少年名士。但最悲哀的是,这也是他人生中仅有的巅峰时刻。此后的五十年,他一直被卡在秀才这个级别上。在71岁时,得了个岁贡生,也就是个选送国子监的进修名额。
当时并没有“短篇小说”的概念,《聊斋》是部难以归类的书。蒲松龄所做的是件类似于司马迁写《史记》的事情,不仅是伟大的小说,是个独行特立的存在。他也是要通过写鬼写神,成自己的“一家之言”。所以在不少故事后都有很多小说最后的那一段,“异史氏曰”,也是借鉴于司马迁的“太史公曰”。这两个人都以一人之力,创立了中国文化的一种文体,更重要的是,在创立的时候,都极其孤独,都是一个人,没有知音,一杆笔面对千秋万代,都花了一生的心血,都篇幅巨大,都是在写的时候不知道它能不能流传下去。但是他们都写了。
一生高开低走度过50年,他在漫长的不断失败的应试岁月里,一篇一篇地写下了近500个鬼怪妖魔的故事。我在想究竟什么是他的支点,他竟然没有失去自信,没有自我怀疑自我否定,而是能够写成不朽的作品。
我想他的一生应该有两个支点,一个是传统的光宗耀祖科举之路,这是祖祖辈辈读书人的主流道路;一个是他自己默默创立一个全新的鬼神故事体系,这是他自己爱好之事。前者是迎合社会的原则,后者是自己的内心所沉迷。前一个支点让他像一个世俗的读书人,在这条路上除了第一次19岁的辉煌外他再也没有收获过认可;然而他没有崩溃也许就来自于第二个支点,他日日书写加工打磨的《聊斋志异》。
我们的一生,无法不受社会价值观的绑架和束缚,大抵从小就有一条所谓的大道,而走在这条大路上,不见得心安理得,反而是一些小小的心愿、爱的温暖能支撑着我们走得更远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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