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想，如果把母亲比作自然，她会是什么呢？或许是春雨吧，天空下点点的雨滴的她哺育我成长的乳汁；或许是阳光吧，树桠间散落的折光是她斑驳忙碌的背影；或许是云雀吧，微风中空灵的嗓音是她一生的浅浅回吟。究竟会是什么呢？读过朱成玉的《落叶是疲倦的蝴蝶》，才懂，原来母亲是落叶，落叶会老去，却是让人心疼的美丽。
手指轻抚这泛黄的句子，“那些在风中微微呻吟的落叶，远远望去，像一群疲倦了的蝴蝶，静静地收拢着它们一生的美丽瞬间：一朵红晕，一个誓言，或者是简单的一声叹息。”不禁黯然泪下，原来落叶是他的母亲啊！母亲去世后在风中孤立，她疲了，累了，倦了，静静地收拢着她一生的美丽。是豆蔻年华初见竹马时脸颊的一朵红晕，是曾经与恋人相知相守、共度此生的海誓山盟，或者是百年之后感叹夕阳老去的一声简单叹息。是母亲，是落叶，是疲倦了的蝴蝶。
忽而忆起木心先生的吟哦——“母爱是一种忘我的自私。”何以忘我？朱成玉执笔回忆，“为了不让我们在冬天里挨冻，她拾起一节节枯枝，犹如把那些破碎的日子一一点缀。”何为自私？他叹道，“母亲也像落叶，从灿烂的枝头落下来，只是，她没有再醒来。”这是每一位母亲的缩影，一生的忘我换来了一时的自私；这是每一片叶子的写照，一生被风吹抖换来了一刻的从容。我想，朱成玉，也是一个对伤口有执念的人。这样的伤口，总是在自己午夜梦回后，心似玻璃摔破碎了一地，即使十年百年，却也是隐隐作痛，难以割舍。但这样的伤口，也是往事的入口，就算任凭铅华洗净，岁月蹉跎，也令他能听到母亲的声音，能触到母亲暖暖的手。
回忆荡起层层涟漪，透过那折光恍若看到我的母亲。在我的印象中，她一直是一个把年华错落成诗歌的女人。她大半辈子栉风沐雨，衣食简朴，却不忘对生活的热爱。一把柴生一堆火，一碗米熬出的粥比熹光透亮；鸟声鸣啭步进后院清塘，她掬起一汪水，轻轻扑打在脸上，阳光下，她的容颜似白石不老；几多小花悉心培养，一双巧手剪出不一样的美；门前那棵桂树已开了十年的花，光阴老去，她的发簪胜花瓣芬芳。
此去经年，终会有风将我们吹往他乡。如果母亲还坐在花树下，想给母亲写一封长信，以柳枝作笔，月光铺笺，思念为封，托马车，去拾取母亲的笑容、脚步和风。想给母亲拍些照片，一段回忆，一帧往事。纵然有一日随秋风沉睡了，但爱在，根就在，回家的路也就在。
落叶一定知道，自己的沉眠是为了新的苏醒。落红败去，会孕育出更蓬勃青翠的树来。一段段树根，再将我的心，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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