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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要有空气”

第四节

说起做个“魔鬼”，赵叶心里没底，毕竟人生大部分时间是个乖学生。

那么在她眼中，什么才是“魔鬼”呢？

可怜的是，从她好学生乖女孩的立场放眼望去只有《欲望都市》作为参考。

她对着穿衣镜，回顾二十多年过往。

曾经有淌水的经历：12岁时头发自然乱卷完全不顾地心引力，赵叶央求妈妈带她去做时下最流行的离子烫。妈妈对女儿也有爱美之心，顶风作案先斩后奏，领着做完离子烫焕然一新的小赵叶回家，被爸爸骂了一顿。仅仅想披着长发不奇怪的赵叶，换了发型回答初中后没几天，初一初二的“混混”男生们，刚转校来的同级“大姐大”，或者别班喜欢聚众大声聊天的女生，都开始要认识赵叶。默默无闻课堂昏昏欲睡下课聚精会神看言情杂志的赵叶，居然因为一个发型改变了初中生活。她变成小说里校园流行人物，成为年级里争相邀请一起玩的对象。于是她的周末，从补习班变成江边的KTV，溜冰场，台球厅和烟雾缭绕的网吧。她坐在认识不到一周的男友大腿一侧，一起对着电脑打泡泡堂游戏。男朋友问她要不要抽烟，她不想，于是男朋友讥笑她胆小，猛吸一口烟下一步抱过来强行当众舌吻，烟雾从他们纠缠的唇间蔓延开来。周围他的兄弟们，及兄弟们的女友们，一起哈哈大笑，称为“牛比”。

12岁的赵叶困惑，为什么她的男朋友，对待她的方式与言情小说里背道而驰？为什么她感受不到接吻的甜蜜，更多的是因为自己扭捏不配合而获得羞耻和压抑？为什么还有人从别校特地找她的茬，若不是有人罩着，她就会被打？

我做错了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叛逆学生世界？

15岁的赵叶，决定结束混乱荷尔蒙的初中校园生活：与她向往的生活毫无关系，没有意义。从此她进入高中过上了好学生乖女孩的生活。

这里就存在一个问题，一个女生，到底要通过什么方式，获得想要的幸福生活？这个世界上存在一个正确的方向明明白白地指向她走向幸福吗？

赵叶的自我探索中，理想均来自文学影像，特别是青少年流行的文化。她尝试过做追寻女孩，自我塑造为韩剧女主，后来看了美剧又蠢蠢欲动《绯闻女孩》《欲望都市》。当然拙劣的模仿只是外在看来很像。但她确实也忽略了一个事实——凝望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即是说她虽是在模仿，但韩剧女主和美剧女孩在她的认知上也形成了影响，保守温柔和激情大胆两个矛盾体混入她的颅内剧场，成为了两个此消彼长抗衡的力量。

过于早期经历过某种程度叛逆后，激情大胆大部分时间是处于劣势，保守温柔占据上风。看在眼里也就不知不觉学在心里。自从与罗生交往以来，她以韩剧爱情的方式打造关系、以及在关系里自己的完美形象，可惜她只是扮演，这并非是真实的她。在与罗生的恋爱故事走向狗血时，她无法接受，想往回拉扯。可惜罗生和赵叶一样，只是非常普通的男女，误以为拿到了主角剧本。所以罗生于赵叶的分手，给她带来的直接打击，即是让保守温柔的堡垒遭受暴击。叛逆的激情大胆虎视眈眈。

在赵叶试图平衡时，张启明对她的否定，彻底粉碎了保守温柔的高地，激情大胆顺利上线。

罗生与张启明一样，在中国儒式功利教育下成长的“既得利益”的男性。他们一旦被女性拒绝，第一个念头，一定是女性不配合的问题，并且不会轻易怀疑这段逻辑的合理性。而长期处于此类社会性别关系（比如父亲、班主任、体育老师、前男友、公司领导与同事等）中成长的赵叶，一旦遇见问题，第一个念头，一定是愧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愧疚聚集成塔，摇摇欲坠，除了沮丧和抑郁的主人，谁也看不见。那凭什么？主人要继续被动且独自认无中生有的错呢？

回到此刻，赵叶看着镜中满头黄毛烟熏妆紧身小黑裙的自己，喷上“黑鸦片”香水，又加了一层红唇釉，戏谑地笑着：“Hello 小恶魔。”

她换上鞋柜深处的黑色高跟鞋，一扭一扭，想象自己从纽约某个豪宅公寓出来，离开家，打上车，华灯初上，红蓝霓虹流过她的长睫毛阴影。她找好角度，自拍了几张，发在朋友圈里，描述颇具挑逗：Let’s Sex and the City（让我们欲望都市吧）.

朋友圈里对她的迥变惊叹不已，更有从前留学时认识但回国后没怎么打招呼的男生迅速私信她，问她是不是去工体蹦迪，正好可以凑局。

这位男生微信名是韦龙，她仅在伦敦见过他一次。当时某个契机下，一起在贝克街的中餐厅吃了早茶，又因为顺路，一同在去1区的路上多聊了几句，加了微信。那时候两人各自有恋爱关系，互相交流了下不同学校的生活后便再也没有交集，甚至姓什么都不知道。只在朋友圈的动态里知晓他回国后为家族企业做投资工作。

赵叶下车看到等在夜店门口的宋之遥，和她提议后，决定加入韦龙的男生局。宋之遥递给她一只烟暧昧一笑：“太好了，今晚有人给你买酒了。”

赵叶犹豫了一下，她还没抽过烟，还是拒绝了宋之遥的提议。

宋之遥并不会勉强，她只是习惯身边的女生都会抽烟。她们等这根烟结束，正好也等到了韦龙，和他的朋友们——CBD金融圈精英们。

韦龙向她招了招手，赵叶也热情回应招手，迅速和宋之遥吐槽一番：“回国催人胖啊，去年还是个运动健将。”

宋之遥一副见多的表情，表示自己所在的公司里男士们私下分享遮肚子衬衣和修出腹肌的手机拍照软件。

赵叶开始隐隐后悔，而且此刻脚跟已隐隐作痛，穿高跟鞋是这么折磨的吗？妈呀，一会还要跳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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