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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要有光”

第六节

“喂，您好，是罗马婚纱吗？我是赵叶，对，我要取消婚纱照预约。没事，定金不返还也没关系。谢谢。”

“稍等一下，赵女士，我刚才与经理商量了一下，您的订单是白金套餐，我们可以为您自订单日起免费冻结一次，半年内可以随时重新启动。我们先为您冻结，可以吗？”

“那……好吧，谢谢。”

赵叶没想到轮到她结束收拾这段恋情的时候，显然不如罗生潇洒利落，重重"阻力"接二连三让她有拖延的借口，只要她还没彻底拜拜，这事就还有转机。

看起来罗生是匆匆忙忙搬走的，很多个人用品他也不要了，要不是钥匙在茶几上，这个家看起来没有变化。

赵叶一点力气都没有，洗过澡后钻到被子里昏天黑地睡过去。好歹没有借助酒精，这一夜也就做了十几个梦吧。

接下来上班的忙碌填满了赵叶，除了周一例会，其他时间都见不到张启明。和老板的尴尬似乎就默默翻篇了，他们之间的沟通仅限于微信里大小工作群，以及邮件里的工作汇报。

下了班也不愿回家，非要挨到睡觉的时间才回家，洗个澡倒头就睡。醒了洗漱化妆就出门。不给自己一丝缝隙去怀念罗生，不放纵她心中越滚越大的愧疚。每当心中冒出“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此类句式念头，她就勒令自己转移注意力。

周五时同事们下班比较早，赵叶审核校对完新一批的外文引进漫画的中文翻译稿时，写字楼的走廊都熄灯了。赵叶从洗手间出来，被突然出现的黑影吓一跳。她大喊一声，对方也吓一跳喊出声来。

“柯迪，你不要吓人好不好！”

柯迪翻了个白眼，说：“你终于出声来，还以为你失声了。”

“失身也不回失声，放心吧。”

“怎么放心？有约吗？一看就没约，走吧，一起喝一杯。”柯迪拽着赵叶收拾好包就直奔公司附近的烧鸟屋。

烧鸟屋位于好运街，周五晚上职场人都来聚餐放松，赵叶和柯迪坐在老位置榻榻米包厢里，熟练点餐。

烤串填下肚子，又点了两杯High Ball（嗨棒，苏打水和日式威士忌混合的鸡尾酒），柯迪开始进入正题。

“姐，你不去就真的我去了啊。”

“去呗，一转正就能去初创分公司扛大旗，多好的机会。”

“阿姆斯特丹诶，你喜欢的欧洲。”

“喜欢能当什么？”

“所以你拒绝的理由，我猜啊，是因为姐夫？”

“没什么姐夫了。”赵叶举杯喝了一大口。

柯迪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出差的时候吵架了？这回什么事？”

赵叶不说话，也不和柯迪对视，开始啃鱿鱼串。

“那不正好，我还以为姐夫不让你去，异地恋确实不好。现在分了，倒可以干脆去了，你去了就能升职做欧洲分公司的总经理。”

赵叶举杯和柯迪干了杯中酒，犹豫半晌开口：“我不想，不想分手，不想和他分开，也不想再经历一次创业，太累了，我可以软弱一下吗？”

柯迪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显然不是问他的。工作上滴水不漏、办公室里万能哆啦A梦，张总的非正式助理，他做实习生以来跟着柯迪学习，显然这位长他三岁又比他多三年工作经验的前辈，在他心中是定海神针，犯了错出了岔子她都能搞定，同时还不忘教给他方法。他眼中无所不能的“女强人”，问着自己“可以软弱一下”吗？可以吗？他不知道。

“好吧，我去就我去。”

赵叶感激地，“谢谢”。

“哎，感情的事，是吧，分分合合的很正常。虽然不知道你们这次为什么吵，不过男人嘛，给姐夫点时间，说不定过两天就来找你了呢，对吧。”柯迪试图让赵叶说出埋在她心中的苦闷，这样还能帮她分析分析想想方法。

但是赵叶摇摇头，难以启齿：“这次真没把握，算了，别提他了。”

周六时，赵叶请保洁李阿姨来打扫，顺道把罗生没带走的生活用品都收拾出来。她其实是找个借口，把出差买的礼物和他的用品都给他，能见上一面才好。断崖式分手，她总结出一个名次形容罗生此举，真狠，一点缓冲都不给。

李阿姨干活时问到罗生周六还在忙工作，不能在家歇着真辛苦。赵叶一边收拾罗生的牙刷毛巾刮胡刀，一边含糊说他出远差，讲不出实情。李阿姨顺着逻辑，开玩笑“噢，出长差啊，他该想你咯。”

“想个屁。”哼，这么多天了，沉得住气不联系我。赵叶冒火，等李阿姨做完卫生走了，她一鼓作气拨电话给罗生。意外的是罗生接了。

“咋？”罗生一如既往的接电话方式，仿佛两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噢，家里还有你的东西，我收了出来，怎么给你？”

“不行我让大海去找你拿吧。”

“您这么忙？不能亲自来？”

罗生顿了一下，想出个漂亮的理由：“进剧组了，外地呢。”

好不容易有对话的机会，赵叶心软了下来：“噢，正好从荷兰给你带了些维生素补充剂。”

罗生没料到赵叶还会给自己买礼物：“谢谢啊。”

“……不客气。”

“本来想给你买个iPhone plus的，但是你犯错了。”

“……对不起。”赵叶亲口说出了这句抱歉，虽然是隔着电话，还是心里放下了块石头。

对话以暧昧的客气结束。赵叶在床上躺着琢磨，和好这事的几率。

等来大海，她抱着几大包东西下楼，大海憨憨的，接过东西。

“辛苦啦，大海。”

“没事儿，我骑哥的车来的，一会儿还要给他带饭回去。”

“带饭？”赵叶意识到罗生为了不见自己，又撒了个谎。

“对啊，他在家宅了一天，还指望我买饭。没别的吧？嫂子那我撤了哈。”

“拜拜。”

赵叶微笑送大海离开，她转身回家，在信箱里看到这才漂洋过海抵达的明信片——她在阿姆斯特丹寄给罗生的。这是一张文艺又有品味的明信片，正面是手绘城市黄昏时分轮廓的油画风景，背面是她写给罗生的一首诗：

我看见了黄昏

看见了呼吸的白雾

看见了影子

那都是你

时常来往我脑海的痕迹

赵叶一阵生理层面的恶心，她打开手机，一一删了罗生的微博、Ins、知乎、微信好友，电话号码、email等联系方式，统统删除。又撕碎明信片，扔进垃圾桶，甩手关上了家门。

Fuck off! 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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