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青涩漫漫（十八）

（十八）关怀

十年青涩漫漫（十八）

突如其来的一场薄雾，迷迷蒙蒙地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夜晚的秋霜残留在低垂的花花草草上，有种肃杀的冷漠。由于事先没有接到暂停晨跑的通知，塑胶跑道上依然密密麻麻呈现出薄雾弥漫的身影。我早早地来到了塑胶跑道上，感受深秋的寒意。今早彻底褪去了单薄的线衫，换上了奶奶为我织的厚毛衣。秋天真是一个神奇的季节，天高地阔，视线触及的每一处都辽阔无比，感觉胸怀也博大了几分。脚底下的塑胶跑道硬邦邦的，传递着深秋即去寒冬将至的信号。班上好多女同学都在校服外面穿上了一层外套，纷纷抱怨爆冷的天气，有的一边用力搓着手，一边哈着气，有的像块木头杵在原地，任凭冷气的摧残，也无动于衷。我在小樱眼里就是一根不怕冷的木头。

“你怎么也不哆嗦几下啊？我都快冷死了！”回头看去，小樱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棉袄，我有些吃惊，不禁说道，“你真打算提前过冬了。”

“是啊，我不行了。快，快，给我暖暖手。”说着立即拉过我的手，想要温暖自己一下。

“天啊！你的手怎么这么冰？”本来打算让我给小樱暖手的，现在倒成了她给我暖手。

“还说自己不冷！”小樱责备我。

“我一到这个季节就手凉脚凉，习惯了。”我解释着，从小我就体寒。

“这样啊。”小樱点点头，“不过我听说手凉的人有人疼哦！”

我嘿嘿一笑。她却继续说道，“以后给你找个暖手的人！”

“才不要，我又不冷。”

正说着，男生们陆陆续续跑到操场上集合。他们永远比女生慢一拍，我在想，是不是这个年纪的男生都喜欢睡懒觉呢？

体育老师挥动着手里的大喇叭站在眺望台上东张西望，突然发现了重大目标，大声吼道“五班的男生别磨磨蹭蹭的！快点集合！”

男生们压根没听见，一个个睁着惺忪的睡眼无力地走着，走着。寒冷的天气也无法激起他们的斗志，只能让他们愈来愈僵。我惊讶地发现他们的着装依然单薄如初，松松垮垮的校服挂在身上，四处钻风，他们也不觉得冷，只有少数人才换了毛衣或是加了外套。

“嗨！树哥，昨天玩到几点？”

“别提了，三点半。”

“牛掰！”

杨澄树是体委，慵懒地走过来，晃晃悠悠的样子，看起来像喝醉了，稍有不慎就会扑倒在地似的。检查人数经过我和小樱时，他突然顿住了，一下子来了精神似的，张大瞳孔，指着小樱，不可思议地说道，“周樱，你是熊吗？”

听者无不开怀大笑，我也不禁扑哧一笑。

小樱却不动声色，淡定地说道，“谁像你一样，只要风度不要温度呢！”

“风度？”杨澄树冷笑两声，道，“我又不冷，干嘛要穿得像熊一样！”说完，又继续清点人数去了。留小樱一人干瞪眼。

茫然站在操场上，感觉班上的男生真怪。大冷天也不懂得爱惜自己，或许他们真得不冷吧？但怎么看起来都像是自虐，却又自鸣得意。像杨澄树、叶笑笑、江山这类人，看起来就是在装酷耍帅，而印松寒则是名副其实的自虐先生，他那副样子倒有几分仙风道骨，不禁想起了鲁迅就是一个特地在冷天穿的单薄的人，他是为了提醒自己什么还是就是任性地喜欢享受那种刻骨的严寒呢？

随着体育老师一声令下，初中三个年级的学生井然有序地开始出动。杨澄树洪亮的声音弥漫在逐渐消散的雾气中，“一二一、一二一”，踩着相同的步调，嗅着雾气的余味，迎接清晨第一道明媚的到来。大约跑了不到400米的时候，后排的队伍散乱了，突然传来一片尖叫的聒噪声。回头望去，竟然有一位同学头朝地倒了下去，周遭是翻滚的土气，后面蜂拥而上的人由于惯性不小心轻踏了过去，还好，她用手捂住了脑袋，不然肯定会有生命危险了。我们队伍后面的班级也纷纷停了下来，瞪大眼睛好奇又紧张地观望着。体育老师在眺望台上发现了不妙，先是怒斥，紧接着立刻下来了解情势。

只听有同学惊叫道，“韩雨苏晕倒了！”

天啊！竟然是韩雨苏！

所有的同学都簇拥过来，担忧地守在左右，却不知所措。有的女同学竟然害怕地哭了起来，大个儿江山表现得更为慌张，他正拍着韩雨苏的后背，企图把她叫醒。

“大个儿，别拍了！快！把她扶正！”

杨澄树向体育老师草草解释了情况后，第一时间赶到了事故现场，只见他的额头沁满了汗水，看样子颇为担忧，不过他的行为依然镇定自若，颇有大将风范。杨澄树看大个儿迟迟不动手，缩在原地有些害羞，不禁嘴角上扬，轻笑了一下。杨澄树动作极快，他一手轻揽着韩雨苏的头部，找定人中的位置重重地按了一下，韩雨苏一下子似清醒过来，眉头紧皱，表情十分痛苦。

“快！把她扶到我背上来！”杨澄树招呼一声，半蹲着身子，几个男生帮着把韩雨苏牢牢地扶上了他的背。韩雨苏的脸色极其苍白，看起来楚楚可怜，白皙的双手无力地摆在杨澄树的胸前，脑袋同样软绵绵的，一直耷拉到杨澄树的脖颈。此时的杨澄树只穿一件单薄的白线衫，由内而外染上了一层层不规则的汗渍。刚才看韩雨苏瑟瑟发抖，他把校服外套脱了披在了韩雨苏身上。临行前，他突然回过头去，瞟了一眼江山，带着鼓励的口吻说道，“大个儿要不要一起去？”

大个儿摇摇头，表情有丝游移，看起来颇不在意。

“行啊！”杨澄树重重地说道，“一会儿你帮我看好队伍，交给你了！”

“知道了，你快去吧！”江山催促他快走。

杨澄树和他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后，快速飞奔着穿过人群一路奔波前往医务室。初一初二初三三个年级都看在眼里，都知道了初一五班有个帅气又英勇的体委叫杨澄树，有个漂亮却柔弱的女生叫韩雨苏。那个帅气又英勇的体委在清晨第一道明媚把薄雾轰散之前，把漂亮却柔弱的少女从生命危险中及时解救出来。似乎他们的故事不单单是作为一种帮助同学的榜样故事传播的，反而演变成了男欢女爱的爱情版本在全校流传。从此，二人的名声一炮打响，不单单再是从前的小有名气，而是全校皆知的公众人物。

杨澄树的众多爱慕者看到这一切后通通碎掉了心，有的在短时间内纷纷剪掉了长发，要么是模仿韩雨苏头发的长度，剪个直到脖颈的齐短发，要么就是心灰意冷，剪个随意的发型。众多爱慕他的女粉丝们一时间内结成了联盟，那就是所谓的暗恋又失恋联盟，她们空前的团结，或是围在一起叽叽喳喳，或是抱在一起失声痛哭，一边为自己感到惋惜，一边等着杨澄树和韩雨苏早日分手，以便有机会成就自己。可事实上，每次杨澄树和韩雨苏中的任意一人在她们面前经过时，她们都会张大双眼暗自在心里感叹，这两人真的配一脸！可当两人成双成对走来时，她们又会黯然神伤，一边为自己的陌路前途感到担忧，一边又为无力与女方相比而怅然若失。

韩雨苏在早操晕倒的事也震惊了办公室里的许多老师，他们要么跑到教室主动慰问，要么单独把她叫到办公室说些关切的话，那样子看起来就像班上的宝贝受损了，作为老师，应该负责任地去维护一样。韩雨苏又一次成为了班上的焦点，不，这次是受宠的公主，她认识的人极多，每到下课铃声一响，就有人陆陆续续跑到我们班门口给她送慰问卡和各种好吃的好看的零食。由于我和叶笑笑的座位就在门口第二排的位置，所以一切都清晰可见。

小樱和韩雨苏是一个寝室，她说韩雨苏有点低血糖，本来没什么大碍，但因她自己执意对苗条身材的保持，经常不吃早饭，再加上这几天天气多变，她的体格坚持不了，一时头晕外加四肢无力所以晕倒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的心舒了一口气。低血糖毕竟不算什么大病，只要注意饮食注意调养就可以有效缓解。说真的，那天看见韩雨苏晕倒在地，还真得有些意想不到，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就是这样。”小樱轻轻一笑，又向我透露道，“韩雨苏天天去医务室挂点滴，杨澄树他们几个可天天去医务室探望她呢！”

“这样啊。”

“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小樱对我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

“原来是这样！”我又声情并茂地说了一句，没想到把她逗笑了。她开心地笑道，“惜草，你太可爱了！”

“我哪里可爱了？”

“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很可爱！”

我有些无语，“小樱，咱们能不能正常点交流，你总说我可爱，是傻吧？”

“哈哈，确实是傻的可爱！”她笑得有些发狂。

“好吧，那傻就傻吧。”我淡淡地笑笑。小樱的笑声也戛然而止，她突然捏起我的手，有些怅然若失地说道，“你说，杨澄树是不是喜欢韩雨苏？”

我一时错愕，嘴巴顿住了，待唾液润滑我的喉咙，才慢条斯理地回复道，“感觉是吧。”

“连你也这样觉得。”小樱的表情有些失望，“哎，你知道现在外面都传疯了，说杨澄树喜欢韩雨苏，还说两个人两情相悦，青梅竹马，我听着都快恶心死了……”

小樱说的我确实有耳闻，也并没有觉得有多恶心，毕竟和我没有一分一毫的关系。而且，暗地里，我也觉得他们两个男才女貌又志趣相投，互相喜欢再正常不过。

“我就是觉得杨澄树太重色轻友了！”小樱继续说着，我含着水扑哧一笑，“重色轻友，太过分了吧？”

小樱白了我一眼，“当然是重色轻友啦，我以前从学校的梯子上摔下来他都没有扶过我一下，反而咯吱咯吱笑个不停，每次我一出错，他就忙着挖苦我，可偏偏遇上韩雨苏，他倒像变了一个人，入魔了似的，又是抱着又是背着的，还天天去医务室陪她挂点滴，我看就差人工呼吸啦……”

“小樱！”听小樱说到人工呼吸，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捂她的嘴。

“惜草，你那么慌张干嘛？现在都二十一世纪喽！”小樱放下我的手，做出不能理解的表情，讶异地看着我，“你是不是从来没看过偶像剧啊？”

“我当然看过了。”我认真地回答着。

“何必这样认真？看你，又脸红了！”

我摸摸自己的脸，有些发烫。小声嘟哝道，“哪有！”

我们正打闹着，却听见一声熟悉的招呼，“嗨！周樱，你们也在这儿啊？”

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杨澄树正缓缓走过来，他走路的样子说正经也正经，说不正经也不正经，一看就是个莽撞的年轻人，是偷偷闯进来的。

“嗯。”小樱淡淡地回答，突然又问道，“韩雨苏挂完点滴了？”

“没呢，还有半瓶。”杨澄树露出爽朗的微笑，轻松自然地吐出几个字。

“那你不在，她怎么办？”

“哈哈。有大个儿和叶笑儿在呢！”

“你怎么出来了？”

“哎，万恶的张老师大人找我有事，我得速速回去了。”

“那你赶紧走吧。”

“得令！”

杨澄树像一阵扭曲的旋风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看吧，要不是张老师有事找他，他肯定不愿意出来。”小樱继续埋怨道，随手拨弄着地上的狗尾巴草，神色颇为不爽。

“嗯，也许他是关心同学吧。”

“哪有这样关心同学的？”小樱反问我。

我在心里想想，突然顺手摸上了自己的左额，伤口依然在，偶尔还会胀痛，不过长长的绷带变成了一小段，倒令我颇为满意。上次，就是杨澄树背我去医务室的，我从来没有责怪过他的鲁莽，倒在心里十分感激。对于小樱这个疑问，我实在无法解释，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能让她放弃一股脑的追问，让她变得快乐，我实在忍不住心中的疑惑，还是说了出来，“小樱，你是不是喜欢杨澄树啊？”

说完之后，我感觉心跳急剧的快，这还是我第一次问别人这种问题。小樱的表情十分怪异，仔细看还有几分扭曲，脸上的笑让人感觉有些诡异，只见她用手指着自己，张大嘴道，“我喜欢他？怎么可能！除非天变成地地变成地倒有可能！”说完，又瞪大双眼逼近我，“惜草，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我，我感觉。”我小心翼翼地说着，她的表情真可怕。

“喜欢就是心动的感觉，我对他可一点也不来电。”小樱恢复了常态，平静地说着，“要是说我喜欢谁的话，有一个人确实会让我心动。”

“谁啊？”我八卦道。

“等时机成熟了再告诉你。”

小樱又在卖关子了，我也不想再问下去了，只想着把话题赶紧结束，好好地欣赏一下风景。

“既然你不喜欢杨澄树，为什么又那么在意他啊？”我不解，用狗尾巴草拨弄着泉水，看着泉水荡起一层又一层美妙绝伦的涟漪。

“我也不知道。”小樱把手里的狗尾巴草截成一段一段的，扔在水里，看它们慢慢地飘走，“或许他喜欢上别人，我就不会生气了。可他偏偏喜欢韩雨苏，哎！我怎么能高兴呢？”

“为什么呀？”

小樱看了看手表，拉着我就跑，嘴里一边说道，“快上课了，以后再告诉你！”

又是以后，我等着时间告诉我一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