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又熬到了夕阳西下,李锋一步步挪出屋子,走到栏杆处站定。极目远眺,平静的海面上一条艳丽的光带起起伏伏,像是为自己能走出屋子摇旗呐喊。不知哪个调皮孩子不小心打翻了调色板,东边满山头的枫叶红一片黄一片,甚至还夹杂着几片绿。门前的大河两岸,一片洁白的芦花向着海的方向延伸。李锋不由得想起一句词,“晚云收,夕阳挂,一川枫叶,两岸芦花。”
“真美!”李锋喃喃,他闭上眼睛感受着秋日空气。突然,胸口的巨痛让他呼吸一滞,双手紧抓住栏杆才勉强站住。眼前早已没了唯美的景色,有的只是一片黑暗。巨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当李锋脸色煞白地重新睁开眼,已经没了欣赏的兴致。他蹒跚着向屋里挪去。
这才四十多天,咋就这么严重了呢?李锋半躺在沙发上,很是不理解的想。他才三十出头,正是人生中最灿烂的时候,可他却被病魔击倒了。刚开始,他只是觉得胸口隐隐作痛,因为工作繁忙也没在意,直到有一天他实在坚持不住才被同事们送到医院检查。就是这次在他认为很平常的检查,把他从人间一杆子打进了地狱。他还记得,当时给他检查的大夫非要让他喊家人来,可异地工作的他怎么可能把家人喊来。大夫犹豫了很久,委婉地告诉他,肺部恶性肿瘤,而且已经扩散了。听了这些专用名词,李锋是懵的。但恶性他还是懂的,他皱着眉头望向大夫。大夫一副公事公办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丝怜悯,“肺癌晚期。”
李锋轻轻咳嗽了一声,又往上靠了靠,让自己舒服点。顺着窗户望出去,夕阳已经沉入海平面以下,世界多了一层橘红色,令人温暖。李锋感觉到冷,从骨子里渗出来的那种冷。这种冷是在听到大夫说的那几个字后就出现的,一直伴随他到现在,而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他想去找件衣服穿,可稍微一活动就是一头冷汗。想喊人帮忙都没有,家里安静极了。哪怕到了今天父母也不相信正值壮年的他会得这个病,医院里治不了他们就整天整天地往外跑,只要听说哪里有偏方之类的,无论远近他们都会去试试。这不,从早上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李锋其实也希望真能找到一个偏方治好自己的病,他有太多的牵挂。家人,朋友,还有这个世界的美好。刚开始无论父母拿回来什么偏方,他都会捏着鼻子灌下去。尽管那些药散发着腥臭的味道,也尽管看起来就让人恶心。可吃了这么多天,他的病不仅没有一点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他真想告诉父母,就这样让他平静地离去好了,没必要再让他遭一份格外的罪了。可每次看着父母希翼的眼神,他只能硬生生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和着超越了苦味的药一起咽进肚子里。
屋子里逐渐暗下来,李锋挣扎着起身,想去打开客厅的灯,但巨痛再次袭来,他颓然地倒在沙发上。要是媳妇在家多好,李锋无奈地想。媳妇十天前才开始上班,这个点她应该正忙着。看着早出晚归的媳妇,一股内疚爬上了李锋的心头。刚结婚那时候,他发誓要让媳妇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所以他阻止了还想继续上班的媳妇,在家安静地备孕。可现在呢?他发病一个月后,媳妇不得不找了个工作继续上班。先不伦他治病需要花钱,就是家里的正常花销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在他不能工作的今天,只能用媳妇瘦弱的肩膀扛起来了。
李锋觉得他不配做一个男人,就在父母要赡养,儿子也需要抚养的时候他却倒下了。他忍着浑身无力,再次挣扎着站起来,无论如何他都要打开客厅的灯,为即将放学的儿子和晚归的父母留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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