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流年

弹指流年

整理电脑资料，忽然看到前些年写的几篇札记。读过一遍，慨叹不已。世事变幻，光阴蹉跎，令人唏嘘。

          2009.8.11  北京

    掐指头算算，来北京已经有三年了。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讨生计的人，对于日子似乎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怕日子过慢了，被逼迫着细观生活的毫毛，几近无聊；又怕日子过快了，眨眨眼就到了年关，到了而立，到了知天命，半截身子不知不觉入了土。

人生之短暂带给人的精神上的折磨，犹如每日每日永不停息的繁复工作一般，会进入睡梦中，流到下意识里去。

    然而自己又无能为力，日子依然在那里，像每天照常升起的太阳一般照常地走，直到把一个生动活泼的女孩子走成苍苍老妇人，把一个欣欣蓬勃的少年郎走成拐杖旁颤巍巍的老头儿。

    我们顶怕这样的结果。因此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讨论。关于人生这样的大话题，本身是没有了当明确的结束语的，讨论它们的人，言语末了都要画上省略号。也是因此，“活在当下”的鼓吹者常常能获得更多的赞和。当然，这似乎也是较为明朗而欢欣的一种态度——与其整日地忧心终将老死——不幸的或要夭亡、事故——倒不如痛痛快快地享受现在的快乐和悲伤。

    在这里亦可以挖掘出鼓吹者们心理学上的狡黠。活在当下的言论，无非是教人专注于当下的每时每刻的经历，感受之，体悟之。注意力在当下，自然就不会有闲心去忧世伤生了，所以能得解脱。我虽然明了这样的“伎俩”，自己却也情愿拿这样的态度来应对，甚至于也成了鼓吹者，得到机会便教唆旁的人也应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我想，能够活在当下的人，都是有境界的人。

    日子就这样不急不躁地过。一日三餐地吃着饭，匆匆忙忙地挤地铁公交上下班，中规中矩地工作，偶尔叫上离得近的朋友小聚欢娱，周末偷懒睡个囫囵觉。

然而这样的生活全然不像是有境界之人的滋味生活，倒如同一个闲极无聊的女人一簇一簇地扒拉着怀里打盹的猫儿一般，趣味微小而了无生气。因此突然会觉得腻烦。年轻人的反叛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无趣的重复中爆发得极为强烈。也因此生出极为不切实际的幻想，比如决心要抱着吉他带着五九（抱养的一条狗）流浪之类。但是还是妥了协，抽着廉价的香烟解闷儿。

    倘若不是女友在深圳，我是决然不会想到换个城市的。爱情的力量果真伟大得很。又赶上情绪的反叛，于是趁热打铁，干脆地辞了职，交接了工作，领了不多的薪水赶紧去买了车票，同时电话里通知了当地的好友协调住宿，这才停了下来。心里却是欢喜得停不住，一方面终于可与女友重聚，另一方面，犹如刑满释放的囚犯，心里想着重新做人，想着在另一个城市生活的新鲜。

    由于心里头想着的是深圳，对于北京，则慢慢地起了疏远，数落起了它的诸多不是。比如拥堵的交通，比如糟糕的汽车尾气和喋喋不休的人（北京人素以热情闻名，此时反倒觉得这样无休无止的饶舌腻味），比如干燥的天气和颇高的物价等等之类。

这种情绪，倒有点像喜新厌旧的男子数落旧爱的不是似的，自己也觉得无聊而低俗。然而不管如何，去深圳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北京的日子，即要收入行囊，藏在相册的照片里，只会在以后某个恰当的闲时偶尔被翻陈出来了。

    由于特意给自己留了一段时间好作休息，整理整理情绪和心境，因此辞职后的几天里闲得很。也就有了机会停在那里，亲眼看一看日子水一般地流，猫一般地走。最惬意的莫过于一个人守着小阳台，一坐坐到日薄西山，眼见着太阳在眼皮子底下悄悄地行转，干爽的空气里混和着世态人情的温暖气息，心里头竟仿佛窥探到人生隐蔽的可爱小秘密似的窃喜。同时心里盼着的那不远的将来，也如同天边悠然的棉花云一般广阔地散开了去，漫无边际。直至夜晚的睡梦里也依然保有这样高阔舒畅的悠扬，这样闲适暖和的温馨。

哎！人之一生，有个温暖的向往也会知足。至于日子，它走它的，我走我的，其实两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