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没有不说谎的人,特别是不说谎的男人,而我的外公就死在了去会酒友的路上,那天还是舅舅的生日,妈妈和外婆打电话问外公到哪了,外公说快到家门口了,于是那天他连爬也没能爬回这个阖家团圆的熟悉日子,他就这样消失在了自己撒过的无心谎言里,我想如果有机会重新来过,他未必再会选择这条死亡道路吧。
据统计,如果男性比女性走在了前头,女性易长寿,外婆用事实证明果真如此,她甚至活出了我欣赏的几个特质,所以相比起妻性浓烈的母亲,我更爱赶时髦的老顽童-外婆。
外婆信奉古老的祭祀能带来小辈带来好运,每逢初一十五就要嘱咐母亲准备好供品,到了特定时间:点香,拜拜,祷告。神秘的古老祭祀传统仪式贯穿了她的人生,可她却不会强迫我传承这门“好运”法术,她总说这是她这一辈人的事儿,我疑惑不解的问:可是哪天你走了,我们这一辈人没一个能接手的了这门“求运”手艺,想起就自觉惋惜。外婆孵笑:别担心,只要我还在一天,你们这群小辈孩子一定能平安喜乐,我会向神明祷告保佑你们都健健康康的。
外婆烧的一手好菜,母亲总会嫌弃外婆烧的咸粥寡淡无味,而只有我知道外婆的看家本事:浓油赤酱的大花碗素肌,糯糯叽叽。色泽奶白的黄金鲫鱼汤,清甜爽口的青菜大馄饨、江南人独爱一口的萝卜丝团子,细密可口的豆沙青团,小巧玲珑的蛋黄肉粽都是我的心头爱,即使母亲不服气的想要与外婆的菜肴一决高下,也终究复刻不出专属于老顽童独一无二的味道,人们总说乡愁乡愁,没有远离过家乡的人怎会有乡愁。悠悠无声的岁月里,老顽童的美食里贩卖起了乡愁限定,吃一口,少一口,这也是我后来意识到的,原来有些东西一旦上了保质期,也就有了叫人珍惜的资格。
外婆年轻时唱戏出生,画眉抹脸,样样精通。读书画画搞体育,样样不落下。德智体全面发展,文青才女一个,也难怪外公当年在戏台下一眼相中了她,窈窕淑女哪个君子不好逑嘛?年过半百的老顽童直到现在还保留着阅读的习惯,每周一份的报纸让她与世界紧紧连接,对了,越活越酷的她还开启了追星爱好:当代鲜肉无一不晓、李现、肖战、王俊凯、于适、易烊千玺、时代少年团........她说年轻真好啊,天天从电视上看到一群朝气磅礴的小鲜肉,养颜的帅哥看久了顿感自己也年轻了不少。
我爱给外婆买东西,请她吃海底捞喝奶茶,她从不会向思想固执的东亚父母那般扫兴,她爱接受新事物,喜欢穿Nike的运动鞋跳广场舞,并骄傲的和朋友炫耀外孙女带给她的新奇礼物。她对自己很扣,从不舍得在衣食住行上多花一分钱,受重男轻女思的思想给儿子存老本,但有一点她却是万万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她总说小毛小病也是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该看的终是要看的,医院里的生死终归事该怎么花就怎么花,给阎王换寿的钱是不能苛刻的,我手里有几个花几个,不求任何人,心安,你们也不要来管我的钱........
我爱丧夫后的外婆,她活成了我想活成的几分样子,刻在骨子里的文艺雅趣,热爱生活,愿意接受新事物,注重健康,几分自由,是周围老太太中最会赶时代的弄潮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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