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的钱,还不是由着皇上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可能,也不是那么回事。因为有人管着钱库。
这位叫张承业,山西交城人,唐朝宦官。晋王李克用非常器重他,死的时候让他辅佐儿子李存勖。
李存勖是后唐开国皇帝,在军事上很有一套,可玩起来也很有一套。他喜欢赌博,看哪个演员的节目高兴了,赏!用起钱来大手大脚,大有“视金钱如粪土”的气概。李存勖的钱不往正道上花,张承业就不给。
李存勖想了一招,超标准摆了一桌,请张承业喝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上节目。这次演员不是歌舞团的,是李存勖的儿子李继岌,表演热舞。
美酒,野味,热舞,气氛达到高潮。关键是小老板亲自上台,必须得表示表示。张承业给了李继岌一条装饰有宝玉的腰带,另外再送一匹好马。
李存勖有点不高兴,孩子缺钱,你给他这些东西干嘛?
张承业说,老板,腰带和马全是我自己的。您别《百家姓》不念第一个字——开口就是钱,钱库里的钱是国有资产,不是我个人兜里的,我没有权利随随便便拿来给人。
李存勖火往上撞,我好酒好菜待你,儿子亲自给你热舞,多大面子?不识抬举。于是,把张承业祖宗八辈复习了一遍。
张承业给骂火了,老板,我是一个老太监,打小就做了绝育手术,没有什么子孙后代,用不着像别人一样往家里搂。我遵照您老爹的遗嘱,攒的这些钱不敢乱花,是为了帮助您成就霸业,为国雪耻。您是老板,想用钱用就行了,问我干嘛?钱花光了,兵马散了,都玩完了,倒霉的是我一个人吗?
他拉着李存勖的衣服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打那以后,李存勖再也不敢和张承业瞎要钱了。
在我的印象里,太监基本上没什么好东西。但张承业确实是个例外,也确实有本事,确实是条汉子。我们不能戴着有色眼镜看人,也不能戴着有色眼镜看太监。
【原文】后唐庄宗尝须钱蒲博、赏赐伶人,而张承业主藏钱,不可得。庄宗置酒库中,酒酣,使其子继岌为承业起舞,舞罢,承业出宝带币马为赠,庄宗指钱积语承业曰:“和哥乏钱,可与钱一积,安用带马?”承业谢曰:“国家钱,非臣所得私!”庄宗语侵之,承业怒曰:“臣老敕使,非为子孙,但受先王顾命,誓雪国耻,惜此钱,佐王成霸业耳。若欲用,何必问臣?财尽兵散,岂独臣受祸也?”因持庄宗衣而泣,乃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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