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爬行者

现代文明迅速发展的今天，城乡之间差距也愈发明显，昔日毛主席振臂高呼号召广大青年到农村去，说那儿是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如今老中青三代都恨不得背井离乡奔赴城市来一场热血沸腾的淘金冒险。

尤其是年轻人，想象着北上广深等大都市大概是个遍地黄金全城机遇的舞台，在那儿才能大展手脚开拓未来；而在老年人的心里许是现实生活的艰辛所迫，又许是对未知都市的巨大期待，让他们怀着大展宏图的心不远万里的来到城市，开始了他们爬行者的征程。

而作为城市爬行者中一员的我来到了深圳，或许我并不愿意像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去寻找都市里的每一份机遇并紧紧抓住，或意气风发挥斥方遒，或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过灯红酒绿夜幕永不降临的喧嚣生活。

素无大志的我喜欢的，大概就是开个小客栈，种种花草，养养鸡鸭，闲时喝茶旅行写字，忙时荷锄而归的小农生活吧。

但是世俗的眼光和生活的现实并不允许我这么做，初来乍到的时候我是茫然无措的，但仍装的淡定自如面无表情，心里想着所谓输人不输阵，露怯的话还怎么混。

深圳是一个新兴发达城市，在几个一线城市中看起来并不是最强，它不及北京的自古就是经历文化政治中心的力量加持；也不及上海十里洋场百年港口的底蕴；甚至不及广州作为省会城市的特殊性。

然而这么一个城市却有着最四通八达的港口，货物吞吐量令人惊叹；它有着走在世界前列的科研技术，是华为、腾讯等众多高新企业的总部驻地；最重要的，大概是作为一个率先经济特区，这是一个基本由外来人口组成的城市，对所有的城市爬行者有着其他一线城市达不到的兼容并包的接纳态度吧。

在深圳工作将近两年，也算是熟悉了这个城市，其中印象最深的大概就是地少人多和经济发展之间不可协调的矛盾造成的房价飙升和城市拥堵吧。

01

深圳面积远远小于北上广，常驻和流动人口加起来却毫不逊色于他们，这直接导致深圳人口密度非常之大，生活节奏非常之快，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上下班高峰期的地铁和公交。

还在南昌读书的时候，我觉得老福山去学校的201或者203公交应该是最挤的，上去从来都没坐到过位置；后来去了杭州，上下班时期坐了309公交，才知道和309相比，去学校的公交简直小巫见大巫，309回回站不说，站着都是人贴人的姿势，上客门被堵塞到乘客只能由下客门上车然后把硬币托前面的人一站站递过去；直到来了深圳见识了上下班时期的交通，尤其是地铁，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挤。

我平时坐着去上班的是三号线前往益田方向，草埔站上车，每班车都是满满当当的人，像一杯水一样溢到了杯口，又像是沙丁鱼罐头，再无法挤进去更多的人了。可是大家仍旧是见缝插针的挤上去赶着上班，车上的人不耐烦的翻着白眼说：“不要挤了不要挤了，都没地方站了。”车下的人一脸无奈的说：“再挤一挤挤一挤，赶时间上班。”

而一旦车下的人上车之后变成了车上的人，就又像变了脸色一样，阻止下一个站的人上车去挤掉本就所剩无几的位置。

刚开始的时候我不好意思挤，就一直等下一班下一班，结果每班车都是那样。后来同事告诉我，这就是深圳特色，不挤就永远上不去。

只要上去了一只脚，死死的拉着门口的铁杆不松手，工作人员和义工死命的在车厢外面将你往里面推，门吱呀吱呀的关上，把门口的人夹进去，经常不上夹到头发就是夹到衣服或者包包，一个星期不给夹那么几次你都不觉得自己是在坐地铁上班。

偶尔也会有那种夹的门关三四次都关不紧的情况，好的话里面的人就会稍稍松松(其实也是真的没地方站了)，然后让车门勉强关上；不好的话最后上去夹在门口挡住关门的人就要被迫下来。

而挤上了地铁并不意味着高枕无忧，你得时刻抓住扶手，地铁时不时刹车或者惯性导致你站不稳，人多又容易在惯性作用下不自觉的被后面的人压着倒到前人身上去；有穿高跟鞋的商务女性偶尔会踩到别人的脚；还有别的各种各样的意外事情发生。

上班早晚高峰发生这种情况，基本都是以一场闹剧结尾，早起的人们大都睡眼朦胧，拥挤吵闹的人群里人心也格外浮躁沉郁，很多时候在地铁车厢全程都夹杂着骂人声、争吵声不绝如缕。在老街站内换乘一号线的时候也是，连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都跑的特别快，要是有那么一个慢步行走的人，肯定会引来大家诧异的目光。

晴天的时候还好一点，人基本可以进站等候上车，等个十几分钟两三班车的样子就能勉强挤上去了；下雨的时候连站都进不了，队伍排到了天桥外，大家打着伞，等着过安检进站，大部分人的脸上都是焦急不耐，咒骂声、牢骚声……

人多的时候大概最能考验人的道德素质吧，深圳地铁一个比较好的地方就是基本还算能排队，当然，也有一些人，别人辛辛苦苦排队的时候他横插过来溜上车，好的会说一句：“不好意思我赶时间”，不好的直接就上去了头都不回似乎插队的不是他。

公交就更不要说了，梅林关、布吉关简直是过不去的深圳天险，城市太过发达，车流不息，上下班高峰期的公交简直是堵的和陈年便秘一样。搭公交上班，那就意味着迟到。

02

很多人会说，既然地铁和公交这么难挤，为什么不住的离公司近一点，这样上班也方便一点。然而，这根本就是个伪命题，深圳的房价简直比急性血压升得快，关外上班还好，关内上班想住的近，就意味着你整个月大部分的工资都得花在房租水电上了，在这个号称国内消费最高连一盘儿西红柿炒蛋都得十七八块的地方，你要敢把大部分工资花在房租水电上，那就意味着你可能得连自己都养不活了。

福田南山等市区的单间每个小三千的房租根本下不来，更不要说几室几厅了。总担心城中村的继续拆迁造成的流离失所，大部分出租房都是二房东（房东委托的房屋管理者）管理，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和苛捐杂税有的一拼，所以大部分的人都是越住越偏，越住越远，每天起码花3小时在上下班路上。

我有个朋友，为了省点房租住龙岗，后海上班，每天他早上7点出发，踩着9点上班，基本每天4小时在路上奔波，公司还经常加班，真的是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就这样，他坚持了两年。

大家都调侃他说坐个高铁去长沙也不要这么久，他的一句话很触动我：“有什么办法，这就是生活啊，总得熬下去，现在11号线开通了，我就节省了一小时的上班时间，你看，总会好起来。”

我们像是无根的浮萍，又像弱小的蚁族，住在勉强算家的出租屋里，在这个城市里爬行着，为了自己的明天奋斗，总是心有希望觉得未来会更好，在一年一涨的房租和日日奔波里咬牙坚持，哪怕是这个城市最底层的爬行者，也努力的向前爬着，不敢放弃，不想放弃。

大部分人根本都不敢想在这个城市奋斗到有一席之地，只想着奋斗到足够的资本后逃离北上广深去一个宜居的城市定居。

一年到头回那么一次家，在千军万马中抢的一张回家的车票，四五天的短暂相处后又提着行李在父母的不舍和孩子的眼泪中来到这城市，继续着新一年的奋斗征程。

当然，这所有的一切可能最终根源都在于我们还不够强大，当你足够有能力，能独挡一面，也许，这些问题就不再是问题。

虽然现在我们可能只是这个城市里的爬行者，但不会永远都这样，只要够努力去提升自己，坚持下去，爬行者也会有春天。